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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尘往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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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活着的时候最值得消遣的便是有人在你身旁陪着你打打架斗斗法,比如东华,不能更多的你或许运气不好碰上一两朵烂桃花从此完全颠覆人生走向引火自焚,比如墨渊。
大概老天是可怜我这颗生来就被视为神灵的凤凰蛋一辈子太过凄苦,所以好巧不巧的让我睡了十九万年后醒了过来。我想命运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当初我也以为自己这个始祖大魔女终于红鸾星动,在父神修建的水沼泽里觅得了真命天子,哪晓得十万年后自己却成了对方轩辕剑下的一缕孤魂。本也是觉得自己这一生也不过就终结在上古史里面的一派胡言中,偏偏祖宗我如今又醒了过来还搅乱了墨渊上神的一桩好事。我觉得天意这个东西有时候它简直就是像在卖萌。
是这样的,我一直觉得编写上古史的人对我似乎有些什么成见,因为我发现在我醒过来之后到处都是不靠谱的关于我和墨渊的传言,有的甚至还臆想出了什么《司乐战神和始祖魔女的千古虐恋》这种荒唐的话本子,当事人我表示十分无奈。其实我和墨渊的故事相当简单,就是他是神,我是魔,神魔势不两立,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曾执着地讨要的千万个理由,最终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全都还给了我,兜兜转转,最后的最后,事实证明我们不过都是用来供上天取乐的棋子罢了,而我和墨渊则是这场玩笑中当仁不让的牺牲者,当然,这些事情,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是全然不知的,因为墨渊到死一直都瞒着我。
在我刚醒来的那段时间,脑海中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十九万年前的神魔混战。听我的小心肝奉行说,自那日大败后,魔族内讧不断,逐渐一分为七,如今的衰败没落早已不复当年盛世,我一听大惊失色,只不过是睡了十九万年,现如今的魔族竟然到了溃不成军的地步?那我要如何重振族风,我要如何讨伐神族?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按了按面上忍不住跳动的青筋。我觉得自己身为魔族始祖女神,死的忒不厚道了些。
诚然,魔族一分为七这件事情往好听了说,无非是风云变幻,斗转星移云云,可在天地其他四族看来,那就不那么光彩了。
大家会说,魔族始祖女神少绾当日统领魔君,不仅没有争赢地域分属问题,倒落得个战死沙场的下场,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传闻想来不过是用来诓人的吧。
我不觉得战败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想当初我次次同东华讨架打,哪次不是输的彻彻底底,下一次还不是痛并快乐着想着花样求着东华和我来上一架。奉行说我是受虐狂,我有点小情绪,我觉得输给东华,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们之间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但这个理由在奉行看来,简直有点疯狂。也是,我确实有些疯狂,不然,四海八荒里我少绾怎么也不会只有东华一个朋友。
可败给墨渊就不一样了。
彼时神魔大战,我和他早已经算不上是什么朋友,所以也不存在什么交流感情一说。只不过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只是即使过去了十九万年,死于他的轩辕剑仍然是日日夜夜纠缠着我的无法醒来的噩梦。
没错,我是有点丢脸。
仅仅只是有点丢脸。
我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召集魔族七位魔君商讨魔族统一之事,奉行觉得我才醒过来,应该好好闭关修养才是。
我觉得虽然我身边没什么朋友,不过奉行这几十万年一直忠心待我让我十分感动。只是我觉得自己等不了了,因为死在墨渊冰冷的轩辕剑下对我来说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我害怕要是魔族再这样下去,定会被神族欺凌地同人族和妖族一样不堪。
于是我当机立断,叫奉行赶紧召来魔族七位魔君。
人果然是越怕什么就越碰到什么。
奉行还没走出大殿,就传来消息说昆仑墟的信使前来拜见。
我坐在大殿上,掌心不觉收了一收。
我觉得自己却是没有必要惶恐的,只不过听到和他有关的人和事,就觉得心口发怵。我讨厌这个人,必然也会讨厌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东华曾经说我太爱憎分明,我如今想来果然还是他最了解我。
且不论十九万年前的陈年旧账,就单单说我破坏了人家的好事,人家势必会上前来讨个说法,只是没想到他墨渊竟然这样瞧不起我,随便打发个信使就这么来了。我觉得我终究还是不太了解他。
我觉得彼时我初入水沼泽,墨渊还是有点讨厌我的。
我这个魔族异类在他眼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规规矩矩的人,他大概是不大乐意和我同桌,所以每每下学后我找他搭话想交流交流感情,同他打上一架,他总是淡淡地答道:“我该回寝殿了。”然后便卷上一堆在我看来无聊到不能再无聊的理算学的课本,踱着轻便的步子头也不回地飘走了。我觉得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有征服他的欲望。
他不搭理我,说明他并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他并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就说明他并不那么看得起我的拳头。我觉得这是个着实很恼人的事情。于是我同奉行商量,怎样才能让墨渊搭理我,奉行听了直跺脚,”祖宗欸,你莫不是看上了墨渊吧?“
我觉得奉行这句话说的让我觉得他简直有点可爱,我只不过是想同墨渊打一架,怎么就算是看上他了。况且,我觉得男女互相倾心这件事同阴阳互补没什么区别,我虽然是个女子,却自诩比很多男儿都潇洒多走了那么几万回,所以我觉得我以后当真要找一人厮守终生的话,不仅对方的武力值在我考虑的范围之类,对方的性别我确实需要再三斟酌一下的。
奉行听了我的辩解,好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只是脸有点绿。我颇有些担心的问到:“你莫不是病了?”
奉行看着我的眼色颇有些抑郁,我觉得可能是我这个主子平日里太不关心他了,偶尔出自肺腑里关照关照他让他竟然有些不太习惯。“墨渊上神平日就是一个一丝不苟之人,哪会和祖宗一起……一起破坏规矩呢?”
我约摸着奉行本来是想说我胡闹,怕我给他脸色又没敢说出口。我有点伤心,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能和墨渊打上一架肯定会被憋死,可墨渊偏偏又是那么守规矩的人……
因为想同墨渊讨架打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实现,所以我上课一直提不起精神。夫子在讲台上自顾自地讲着理算学术,我有点头晕,我觉得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着实没什么用处。索性就拿了一本册子挡在面前,想好好补一补觉。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有人用胳膊肘在抵我的脑袋。我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谁,我有点心烦,又觉得墨渊实在是有点多管闲事,这学堂虽然是他老子开的,敢不成他还成了半个学监?
但我着实有点累,所以就趴在桌上继续装死不想理他。墨渊他的耐性确实好,一直干扰我到快下课,最后看我丝毫没有反应,便不再理我了。我为自己的装睡成功感到相当满意,于是心满意足地继续着我的美梦去了,我侧着身子,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墨渊对我大概一直就是淡淡的性子。从来不多说一句没有用的话,也从来不会辩解什么。我刚开始以为他只有对我这样,后来才发现,这世间上确实是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他为之爱恨嗔痴的,哪怕是我曾经不惜背叛魔族赌上自己的性命,他对着我的时候,我也只能瞥见他面色中亘古不变的云淡风轻。
我知道,在墨渊的人生里,我和芸芸众生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终究只不过是个闲敲棋子的过客。
可他却是我荒唐糊涂的漫长岁月中,唯一的真实和快乐。
我觉得老天很是不公。
从昆仑虚来的信使见了我后行了一个重重的礼。他呈上来一只面上镌着涅槃凤凰的金盒,道:“小仙奉家师之命特地前来将这金盒归还于女君。”我单手接过金盒子,挥了挥袖子便将信使打发走了。我望着这只金盒子,心中一阵悲凉。墨渊他终究,厌恶我到连我送他的唯一的东西也不想保留了。
我抚了抚心口,问奉行:“我死后除了东华、仲尹和你难道就没有别人曾真真切切的为祖宗我伤心过吗?”奉行一张脸上面露难色,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终究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我觉得人有的时候应该更加清醒自己的位置,比如现在,既然我已经决定和神族势不两立,那么我就不该再同墨渊有什么瓜葛。
我只是有点不甘心。
我心心念的只有他的时候,他背叛了我。我拜他所赐躺在章尾山冰冷棺木的时候,他娶了别
人。在我好不容易活过来希望听到他哪怕不像谎言的谎言来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却用自己
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他有多么不想见到我。可我除了死而复生,明明什么都没有错。
我觉得上天给了我三个充分到不能再充分的理由去恨墨渊。
这很好。
这非常好。
我将那金盒向上一抛,使出神力云袖一挥,便听得哐当巨响,盒子在空中被震碎成金色的粉末,在阳光的映辉下闪得刺眼。
墨渊,我欠你的,都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