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Page31·小狗圆舞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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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什么？
对于费尔德巴赫们，是热热闹闹互相嘲笑但是在面对困境时总能成为自己最后支撑的地方；对于拿单和费雷姆，大概是和部族画上了等号的易混淆问题；对于曾奕星那家伙，他大概会笑着混过去；但是对于西茜娅和林娜，或许这只是一个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名词。
家人是什么？
组成家的最小单元、温情的根本来源，或者带来麻烦的要命存在？
费尔德巴赫们和利马斯特们大概会选择第一二个选项，但是来自帝国也回到了帝国的人两个姑娘，大概会选择第三项吧。
奥黛莉娅看着脸色都不怎么好的进化者姑娘们，非常有在进化者中生活的普通人自觉地保持了高品质的安静。
曾奕星却在她身边打了个哈欠。
“没事的吧CC小姐林娜小姐？反正见不见他们也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事情。”
“……确实是这样。只是……”暮紫色的眼睛抬了起来，对着对面露出一个郁色盘旋不散的弧度，“……没什么。”
西茜娅微微抬手，以优雅的姿态遮住了自己下半张脸。
或者其实不那么优雅或者合适，只是她足够美，于是人们自动默认她的一举一动都优雅高贵。
而她旁边的人却并没有看她。
林娜关掉了终端，转头重新开始和负责她的裁缝开始说话。
——她没有回应西茜娅。
这是曾奕星在裁缝们都离开之后突然意识到的事情。
林娜做得一点都不明显，她每次移开视线都是在正常的反应之后，自然过头了——
以至于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但是CC小姐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然总是会停留在林娜小姐视线之内的美丽向导不会突然在今晚选择了全新的休憩地点。
自称医生的年轻人捏着下巴把视线从转移了休憩地点的向导身上挪开，放到了似乎仍旧在走神的哨兵姑娘身上。但也只有一会儿，在林娜终于决定要找到谁在盯着她之前，曾奕星毫无痕迹地转开了眼睛。
索尔仁尼琴科家族的问题不是一个外国人能涉入的，一个背上了污名被毁灭的大贵族可不是一个没跟上时代被分吃的大贵族能比较的——华夏到现在也只能接受索尔仁尼琴科家族是因为涉及了皇室继承和向导夺权两件事情而被剥夺了领地、权利并因此衰败这个明面上的原因，具体是因为什么……
——百年后的后代们也已经不知道原因了吧。
起码在资料中，林娜小姐的母亲只是一个疯了一样想要回归上流社会的落魄贵族而已。
艾留涅瓦先生，也就是林娜小姐的父亲倒是个不错的商人，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大概就是真的爱上了一位落魄的贵族姑娘，又没能从她手中拿到教育自己任何一个子女的权力。
但起码他是真的爱着自己的孩子们的，尽管这份感情只能用淡薄来形容。
不过这份感情起码能保证艾留涅瓦先生了解自己次女的痛苦，并愿意阻拦家人前往奥洛娃，虽说可能也有阻拦妻子防止她把女儿压榨过头的理性选择在，但……说起来最大的可能还是防止妻子为了贵族身份和其他一切相配的东西离开自己吧。
曾奕星放下了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说不定正是因为出身这样的家庭，林娜小姐才会不希望其他人和自己遇到一样的遭遇？
——但确实也很奇怪了。
——在CC小姐表达了站在同一立场的愤慨后反而疏离了……不需要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人吗？
发现了异常之后，起因就很好推测了。只不过这个猜想虽然符合事实但不怎么符合逻辑，不打算继续研究下去的年轻人也就把这个问题放到了天鹅堡的安保系统这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后面。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夏梵特·费尔德巴赫大师正在紧急从自己随身带的少数配饰中找到能给奥列格·波古金使用的；拿单和利亚末就礼服上需不需要接上几根数据线进行讨论；费雷姆正在就着哨兵专供淡啤酒看球赛；奥黛莉娅·费尔德巴赫小姐则正在研究自己手头的钱够买什么级别的首饰和配件。
“或者你可以直接选择柜子里的这些。”
西茜娅看着奥黛莉娅其实真的没几件的首饰提包（毕竟没人会觉得进行一次艰苦旅行时还需要带着首饰和很多手包），反手敲了敲自己正倚着的玻璃柜。
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谢斯托娃女大公还是相当细心的。
在大舞会的请柬送来之后，这个本来只有适合普通舞会甚至日常出行时配饰的墙内玻璃柜就在大多数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换成了各种足够流行或者足够撑面子的首饰和配饰（主要是手包和发带）。
起码单看首饰上的宝石和配饰的针脚就能知道这些东西都价值不低。
词作家小姐看了会儿和背后各种宝石光辉相互映衬的美人，最后只能沮丧地鼓起了腮。
“女大公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你们俩吧。我只是觉得……我用了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是给你们在添……在施加压力？”
奥黛莉娅不太明白曾医生和林娜的谈话到底代表什么，她只是还记得林娜面对为这位女大公带话的人的表情。
词作家小姐希望起码给青霜号的船长带来压力的人不会是自己。
西茜娅的表情似乎在她背后柜中那照射宝石金属的强光中模糊了。
至少奥黛莉娅看不清她到底是对自己说的话做出了什么反应。
只是，她回答的声音很轻。
非常轻。
“没关系的，这不算是施加压力，只能说是正常的……非常正常的一点人情往来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源于地球某个地域才有的湛蓝眼睛在诚恳地注视着谁的时候，真的非常，非常的清澈。
但是西茜娅的回话声音仍旧保持了平静。
“确实如此。”
奥黛莉娅的脸就在西茜娅回复的音节中被并非光芒的存在点亮了。
不管是因为身上的压力移开了，或者可以毫无顾虑地想象那些美丽配饰能怎么装饰自己的样子，或者觉得未来没那么大的压力了，或者是正在期待陈霄看见盛装的自己……随便是因为什么，西茜娅·李目前不想分析。
她只想……
在奥黛莉娅犹豫踌躇要不要靠近装满配饰的玻璃柜的时候，和她有一句没一句闲谈的向导已经改变了双眼的颜色。
在炭黑色的长翘睫毛遮掩下，西茜娅的虹膜已经悄然换了个色彩。
比纯黑更适合亚裔的浅褐色眼睛转向了没有人的方向。
但假如将西茜娅的视线拉出一条穿透墙壁和黑暗的线条，大概利亚末这个感知世界的方式和人类并不相同的存在会发现，她正看着独自待在花园里的林娜·阿德尔。
——————
林娜正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她在有意识地，看着终端上精确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计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没办法，从听见西茜娅对艾留涅瓦家强烈的负面情绪之后，她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肺脏上，让呼吸都变得混乱了。
而不去想那些东西，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呼吸上，是个解决情绪问题的好办法。
等到晚饭时间，她自然就会把这些都忘了。
——他们怎么会过来？
呼吸。
——莎莎耶娃夫人怎么会来找我？
呼。吸。
——今天的傍晚……没有晚霞啊。
哨兵看着夕阳的光彩在东边的天空逐渐褪去的颜色，很轻地打断了呼吸的节奏，叹了一口气。
——假如你还在的话，你会怎么想自己的母亲呢？
——维姬。
【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止一次地想要去死。
这是林娜在真正快速掌握了基础俄语交流之前，凭借本能就发现了的事情。
身体本身是存在一部分非描述性记忆的。
就像是行动的姿态，对气味的分辨，或者……
对于生活，哪怕是一点好事的麻木。
以及对莎莎耶娃·索尔仁尼契夫娜·艾留涅娃夫人的惧怕。
那惧怕让她的眼睛离不开药瓶和裁纸刀，这具身体总是专注地看着这些东西，像是……这就是幸福。
那是仅存的一点，非描述性的——
记忆。】
呼——
吸……
——你仍旧会屈服，在梦中想着要逃离她吗？
这具身体害怕莎莎耶娃夫人，所以想要逃走。
这具身体爱着莎莎耶娃夫人，所以只能选择自己离去。
不管是活着离去，还是死着离去……
哨兵已经忘了自己呼吸的节奏。
【而她不知道是魔法还是因为科学能解释的原因占据的这具身体所在的家庭，也不能算是怎么正常。
和林燕然拥有的，地球时代二十一世纪那个教授和军工人员组成的学者型三代家庭并不一样，只能说表面上幸福美满，内里不知道被填充了什么变味的存在。
最开始接触的是美貌而富于心计的长姐，然后是懦弱迷茫不知道没填充了什么教育的幼弟，接下来是一心一意想着要复兴已经不存在了至少百年的家族的母亲，最后则是深爱着妻子，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全心接受的父亲。
幸好复兴家族不是什么糟糕邪门的愿望，所以这个家庭的表面起码还是平静的。
所谓的“贵族教育”抱着礼仪学习的心情也不算太难忍受，毕竟贵族教育不是以折磨死人为目的的，贵族子弟也不会是“平民”一样的“消耗品”。
直到几个月后，长姐房间里传来只能用惨厉来形容的哀求。
房间的隔音很好，可这具身体的听力……更好。
那是林燕然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星际时代关于进化者们的秘密。】
浑圆娇小的猫头鹰从她精神领域直接冲进了空气中。
然后落进了哨兵怀里。
灰林鸮的体型太小了，拥抱的时候几乎有错觉自己碰触到的只有自己。
被之后的麻木，自责，疲惫沉沉压制的，最开始接触这个世界时那个茫然无助的林燕然正要从记忆的深处被情绪冲出来。
那个觉得这个身体里还有名为维姬琳娜·索尔仁尼契夫娜的原主沉睡，在被子底下还会一句一句和以为还存在的“维姬”说话的小姑娘。
所以她突然觉得冷。
因为林燕然总是觉得冷。
哨兵低声念叨出了声音，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帝国的星球大部分都很冷，因为帝国的恒星总是拥有很大的星系……能住得离恒星很近的，总是贵族。”
而普通人只能住在平均气温最高二十度，冬天最短六个月的改造星球上。
虽然耐寒的服装材料和暖气总是有的，但是……
总是很冷。
西茜娅的大天鹅正侧对着哨兵，黑色的眼珠倒映着蜷成一团的银色身影。
“那些星球上……春天和秋天总是那么短，夏天闭着眼睛再睁开就没有了，人们总是生活在冬天，总是很冷。”
“所以莎莎耶娃夫人总是想要‘回去’。”
天鹅在空气中以水中悠游的姿态滑到了紫眸的斯拉夫姑娘身边。
“她的子女就是她的筹码。尼古莉亚·彼得罗娃是女儿，所以必须吃下觉醒成向导的秘药，成为向导，凭着运气看看能不能嫁给有权力的哨兵。”
莎莎耶娃夫人的决定不可违逆。
无论尼古莉亚·彼得罗娃多少次跪在她面前哭求，是不是已经哭到眼睛流血。
无论躲在被子下面的维姬琳娜·亚丽桑迪娅在长姊的哀嚎下怎样颤抖。
“我一直觉得……我就是看到了尼古莉亚的结局，才会觉醒成哨兵的。”
“我想过逃走。”
“但是我又觉得，我对这个家庭有责任……”
——真正的维姬琳娜已经不在了，那么替换掉她的林燕然是不是应该背负起这个姑娘注定的责任？
天鹅展开了翅膀，却被哨兵伸出的手阻止了下一步动作。
“或者这只是我出于对未知的恐惧给自己找的一个理由。”
林娜暮紫色的眼睛看着纯黑的，虹膜中那一点斯拉夫人自带的灰色带出了缠绕不息的郁意。
可这双眼睛仍旧是清明的。
“……但不管怎么说，我从来不觉得这是应该……由我去怨恨的事情。”
——该憎恨该痛苦的那个姑娘早就不在了，林燕然没资格代替她去憎恨或喜爱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Page31·小狗圆舞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