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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生旁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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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宫内
一名内监徐徐入殿,将一份诏书奉于宇文觉面前,尖声尖气道:“大冢宰说此次封爵不妥,重新拟定了一份,还请天王过目。”
宇文觉冷着脸道:“放这,你下去吧。”
“喏。”
内监下去后,宇文觉才拿起了诏书,看了几行后,便“啪”的一声,将其怒摔到地上。
“怎么了?”坐下的宇文毓边问边拾起了诏书,他看后终是知道为什么天王会如此动气了,因为今日上午宇文觉带过去的几个亲信大臣,除了宇文邕,全都降了官级。
“居然全都无故降级,这不明摆着要与天王作对吗!”宇文毓怒道。
宇文邕也拿过诏书看了看,而后冷声道:“现今他杀鸡儆猴,自是要巩固自己的势力。”
“那他真是小看孤了,”宇文觉冷笑,“孤宁可不做这个天王,也不会任他摆布。”
原来自宇文护登上辅政大臣之位后,便一人掌握财政,军事大权,而且以宇文觉年幼为由全权处理朝政,无论大事小事都由他先过目,作决定,宇文觉只须按他要求批示,没有任何表决权利。
以前宇文觉见宇文护要推自己做天王,便一直没有开口要回朝权,如今坐上王位,宇文护还如之前一般,完全处理朝政,不给自己任何权利,心中不由反感,只想着找好时机和他明说,要回朝政之权。
“天王好志向,大哥虽无甚大用,可愿全力跟随。”宇文毓热血沸腾。
“那好,孤这次便不批这道诏书,看他能怎样,是不是敢直接去下这道诏令!”宇文觉气道。
宇文毓想了想,而后灵机一动,“天王这倒是好法子,若没有天王的批印,他直接下了这道诏令,那便是私下诏书的大罪,我们便可以趁机革他的职位,若是他不下这道诏令,那他便是知道天王要收回朝权的意思,往后便也不会再独断朝政了。”
“的确是个好法子,那孤就不下这道诏令。”宇文觉说着将那拟好的诏书放到一边。
“我看此事不妥,”一旁沉眼深思的宇文邕突然道:“宇文护好不容易才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是绝对不会将朝政之权轻易移交给天王,今日天王天后当众责难宇文护夫妇便已是暴露了不满心绪,他本来对天王就有所提防,如果天王拒绝下诏,只怕以后行事会越来越难。”
宇文觉虽与宇文邕亲厚,可也知他平日性子是最不爱插手朝政的,对他的建议更是不上心,“四弟,朝堂之事你不懂我不怪你,可是你也应该多向大哥学习,要分清楚你所处的位置,宇文护是臣,孤才是君,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助长宇文护的嚣张气焰,打压孤的天子之风。”宇文觉所说的便是今日在朝堂上宇文邕帮宇文护说话一事。
“天王与我一同长大,竟是如此认为吗?”宇文邕冷眼凝望着宇文觉,他性子清傲,不常生气,但生气起来,那冷眸也令人不敢直视。
宇文觉不由别开眼,也没开口,宇文邕收回了眸光,轻叹口气接着道:“宇文护推上天王坐上王位,建立大周,封官封爵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天王以为他会如此轻易地将王权移交给你?”
“这大周是我们阿耶费尽心机打下的,可不是宇文护打下的,凭什么他不给,难道你以为朝中的那些老臣真的会听从宇文护的?”宇文毓质疑宇文邕的观点,要知道宇文泰实是大周的开国之君,在朝臣之中也极有威望,如今他虽已去世,那些大臣所要拥立的,也是宇文泰一脉。
宇文邕垂下眼,淡声道:“天下是阿耶打下的又如何,阿耶临终前已经将天下交给了宇文护,现在手握兵权、财政大权的是宇文护,而不是我们,况且那些老臣虽有不平之心,可大都手无兵权,我们又何必以卵击石。”
宇文毓嗤笑一声,对宇文邕的分析很是不以为意,“宇文护只不过仗着先帝信赖才得以一步登天,他在朝中的根基也不一定有多稳固,现今有刺不除,难不成要融到肉里再剜肉去除?”
“不是不除,只是时候未到。”宇文邕沉声道。
“那你说何时才是时机已到?”宇文毓气问。
宇文邕望着自己的大哥,灿若星辰般的眼眸中闪出罕见的萧杀之气,“宠之,纵之,而后除之。”
宇文毓凝视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不语,一直觉得他活得最是洒脱不羁,不想几时起,他似乎已经心沉得再不多说一句话,若不是刚才听他那么说,他还以为这个弟弟今日朝拜时可能已经叛变。只是——
“我已经准备联系赵贵、李齐两位元老大臣,只要他们愿全力相助,那要回朝权便是十足之事。”宇文毓不理会宇文邕的建议,直接对天王道。
“赵贵?”宇文觉惊呼,要知道赵贵、李齐在北周有极高的名望,特别是赵贵,当年是他首推宇文泰代统贺拔岳的余部使其从此发迹,后又跟随宇文泰屡次出征,位列八大柱国将军之一,地位等同于宇文泰,有他二人相助,势必能聚集更多的拥护者,到时除去宇文护,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
“你有多少胜算赵贵愿意帮孤?”宇文觉问。
“赵贵早被宇文护排挤,心怨宇文护已久,我们多多走动,问题应该不大。”
“好,大哥,这件事孤便全托付于你。”宇文觉中气十足,眸光生辉的朗声道,仿佛已经拿回了朝权般。
宇文毓也激昂地起身行礼接旨,而宇文邕只是冷眼望着他两人,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
话说下雪不冷化不冷,虽然屋外暖阳高照,可还是寒冷得要紧,独孤伽罗本想去赴宇文邕的午时之约,但见他一直没回来,天气又冷,便窝在大姊处玩耍,宇文毓的其他几个侧夫人也都同在独孤清仪处,来学习独孤清仪今日在宫中所习得的训诫。
受完训诫后几个侧夫人并没有走开,反是一同陪着独孤清仪闲聊。她们大都是深府妇人,平日里并不接触外人,忽见独孤伽罗,便将全部话题都放在了独孤伽罗身上。
“我在江陵的兄弟说独孤郎君家七娘最是美貌,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坐下一位红衣女子笑着道。
独孤伽罗微微笑道:“夫人不要娶笑我了,今日来府上看见各位夫人,才觉得美人真是多,况且有我大姊在,哪里有我的落脚之处。”
“看这张小嘴又会说,真可谓才不输貌了。”又一个紫衣女子道。
“昨夜将军宿在我那,提到独孤七娘,还不止一个地夸七娘越发貌美了。”
“若是如此,那七娘说不定能住进我们将军府,与我们一同称作姊妹呢。”
“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也可谓佳话了。”
……
独孤伽罗听得越说越玄乎,这才发现自己的大姊面目铁青地坐在那里,而几位侧夫人却是越说越来劲了。
“我只是我大姊的七妹,与各位夫人怎可称作‘姊妹’,让旁人听去了,反落得笑话,还请各位夫人不要再作取笑。”独孤伽罗虽是语言客气,但语气中斥责之意却是非常明了。
几位夫人自讨没趣,又见独孤清仪正在生气,目的达到了,便个个掩笑退了下去。
“大姊,这几位夫人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差点上了她们的当。”待屋里只剩下她们姊妹俩,独孤伽罗气道。
“她们几个最爱兴风作浪,向来如此。”独孤清仪淡淡道。
独孤伽罗至在皇宫中就觉得大姊对自己态度似乎有变,刚才又见大姊脸色阴沉,不由问道:“大姊,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和姊夫有什么吧?”
独孤清仪沉下眼,半晌才道:“你若嫁给你姊夫,我只怕还开心多一个贴心的小妹来陪我呢,只是我独孤家的女儿,要不不嫁,要嫁自当要作嫡夫人的,哪能为人妾室,她们几个巴不得看我与你姊妹不合,你我不可中计。”
独孤伽罗也沉声道:“大姊所说的即是七娘所想的,七娘此生要嫁,也要嫁与自己心爱之人,定不会为人妾室,更不会破坏大姊幸福。”
独孤清仪望了望独孤伽罗严肃的小脸,终于多了层心安,只是有七娘在这里,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因为她管得了自己的小妹,可管不了自己的夫君。
“七娘,要不今日你先回去,等过些时日大姊再去看你。”独孤清仪突然道,她心中担心的并不是夫君多纳一个妾室,而是宇文毓看独孤伽罗时那入迷的眼神,让她生出了很大的危机感,小姨妹与大姊夫的戏码,无论如何也不愿发生在自己夫君与七妹身上。
独孤伽罗自是知道大姊的顾虑,她虽然身正不怕影斜,可也知道人言可畏,只是思虑了片刻后,开口道:“大姊我能等宇文邕回来吗?我想把披风还给他。”
独孤清仪望着自己的小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