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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Part 36 安神父的故事 ...

  •   Part 36 安神父的故事
      “萧神父?!”茫然间看到萧神父步履无息地出现在身后,杨晶晶愣声叫道。
      “三位小姐,早上好。”萧神父安详的脸上洋溢着可亲的笑容,跟三女黯然的神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笼罩着惊慌与迷茫的气氛下,这种差别,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萧神父,这是……”梁静姝望着地上扩散的褐红色的血,欲言又止,她心中在祈祷,她希望萧神父能给她们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可是,上天给我们制造的意外,并不是想象中的意外。有些东西你越想要,你越得不到,好不容易等到它出现的时候,结果与你所焦心期待的,往往是截然相反。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萧神父叹气道,语气中带着无以名状的凄然、悲凉,仿佛是一个知天命的老者,在慨叹着命运的幻灭无常。
      “啊……”梁静姝的脸猛然变得灰白,那种感觉,就像是夏日里的花遇上了六月飞霜,无声的悲戚,她望了望同是双瞳失色的徐寒雪,颤颤巍巍地问道,“这……真的是……安神父的……”
      “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徐寒雪急声问道。
      “的确,他绝症在身,时候怕是差不多了。”萧神父的眼中抹过一丝悲怆,看着她们,补充道,“他脑中长有恶性肿瘤,压住了神经线,现在已到了晚期,时日无多了他。”
      “为什么不去动手术?”徐寒雪刚欲说什么,杨晶晶已早她半拍问道。
      “本来是可以动手术的,但是他不愿意。”萧神父摇摇头,笑容凄然。当初,萧神父在获悉他的病情时,就曾劝他去住院、化疗,然而,安神父却是耸耸肩,一笑置之,态度十分豁达,就像是万事淡怀,生死释然的隐士,在喧嚣尘世中,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为什么?”三人齐声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她们不相信,像安神父那么积极乐观、充满热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放弃生的希望?
      但有些人就是这么的奇葩、任性,别人越是关心备至的事,他们就越是看得开、放得下,所以很多别人视为生死荣辱之事,他们却是不屑一顾、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潇洒自性——这样的人,表面看上去好像是自甘堕落、消极悲观,但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们表现得越是随性不羁,却越是暗示着他们对生命是多么的热忱。
      “造化弄人嘛,有一种人生来就是一身傲骨,所以在特殊时刻难免会做些常人意想不到,却又情非得已的选择。”萧神父叹息道。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立场产生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导致不同的结果。有些人宁愿拥抱最坏的结果,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初衷、立场。安神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萧神父用一种洞察世事的口吻说,“一旦动手术,他就会马上失明,而且,成功率也不大乐观,很可能会半身瘫痪,甚至变成植物人。他是这样说的,与其活着受罪,倒不如走得自在舒服。所以,自始至终,他就仅仅服用一些临时缓解病情的药而已。”
      “那他家人呢?”徐寒雪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直接问道,“他家人也不顾他生死吗?”
      “他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徐寒雪重复念着,声音却变得沉重如铅。
      “怎么可能会没有?”杨晶晶、梁静姝也是不相信。
      “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了。”萧神父叹一声,他明白,一个冷傲的人斩钉截铁说出的一句冷漠的话,是真实的——但不是人人都能够理解。因为有一种东西的存在,叫名存实亡,无还胜于有。
      杨晶晶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脱口而出,“他不是有案底的人吗,怎么又当神父了?”
      萧神父沉思一番,苦笑着,“说实在的,他不是真实身份的神父,只不过他经常穿着神服在教堂帮忙,日子久了,大家也就习惯叫他安神父了。”
      杨晶晶轻声啐语,吐槽着,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刚才的紧张与关切,“啊,原来是冒牌货来的,亏我们都被骗了。”
      徐寒雪斜了她一个白眼,正色道,“萧神父,您知道安神父现在在哪里吗?”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你们也不用找了,就当作从没有遇见他,缘来则聚,缘尽则忘,这是最好不过的了。”萧神父微微摇着头,无可奈何地说,“这一天,也只不过迟了三年而已,就是有点可惜了。”
      “三年?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梁静姝心细如针,敏感地捕捉到他语言中的隐晦。
      “三年前,他曾打算跳楼轻生,让我遇见了,碰巧又被我说服了,这也是后来他出入在教堂的原因。”萧神父回忆起当年与安神父相识的戏剧化情景,以及彼此相处、畅聊人生的点点滴滴,万千感慨如泉流涌向心头,“相识是一种缘分,也是一种造化,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
      “轻生?为什么要轻生?”杨晶晶脱口而出。
      “你觉得什么人会轻生?”安神父目光柔和,反问道。
      只有绝望的人才想着要了绝生命,逃半生痛苦,换一心安宁。
      但安神父像是绝望的人吗?他笑容可掬,如阳光般灿烂;又温和可亲,像天使般有爱心,这样的人怎么会对生命绝望?徐寒雪她们缄默不语,她们想不明白。
      “创业惨败,反被合作伙伴诬告为盗用资金,顷刻间不但一无所有,还蒙冤蹲了监狱,出来之后又被诊断出患有脑肿瘤,你们试想一下,这样的人,活着是什么样的心情?”萧神父深呼一口气,言语中带着饱经沧桑的感叹,“恋人离弃,家人嫌弃,面对众叛亲离的惨痛,性格再坚强、信念再骄傲的人,恐怕也难免精神崩溃、心灰意冷。心无所依,生无可恋,自然是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萧神父说的越是简单,徐寒雪她们听得越是震惊,越是愤怒,也越是心疼,就像是一根又粗又大的针扎在她们的心上,汩汩地滴着血。她们没想到,安神父背后的故事竟是如此的凄惨,这一刻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安神父会毫不犹豫地帮助梁静姝她们母子了。
      上天就像是一位登峰造极的魔术家,考验一个人的手法总是那么层出不穷,却又堪比满清十大酷刑,所以,活着是一件多么荣幸、骄傲的事。而当考验的方式足以将一个人毁灭的时候,如果他还能活下去,他的生命基本上已不再是属于他自己的了。
      “怎么会这样?”杨晶晶啜泣着,泪珠溢出眼眶,沿着脸颊滑落,徐寒雪拉上她的手,眼眸胀红,而梁静姝的眼帘里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深秋的浓雾。
      谈话间,本堂神父已默默地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完毕,萧神父望望那再次洁净如镜的瓷砖地面,看看徐寒雪她们,微微摇摇头,轻步离去——从进来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了她们此行何意,他本想再说点什么,一来可以给安神父澄清澄清,同时也安慰安慰她们,但有些事,不管是恨还是爱,留一些空白,也许才是最好的交代——无言的结局,无声的告别,无所谓是非错对。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是劫。
      教堂似是游丝般穿梭着一缕缕清风,风里似是带着教友诚心祷告的低吟轻呼声。
      徐寒雪她们怅然若失地走出教堂,外面绿草如茵,但却像来时一般,视而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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