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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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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流坐在前排,面无表情的看着舞台上的演出,管弦乐,二胡与乐队,笛子与乐队,一曲又一曲,似要勾起漂泊人的怀乡离愁,眼角的余光甚至可以看见Lea坐在一旁拿着手绢儿抹眼泪。 于是,一个小时后,陆流起身再次走出了金色大厅。
站在广场上,视线触及处,陆流突然想要微笑,那个少年,依然坐在那里,皱着眉,思索着,同一小时前一样。于是抬脚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面前,下午的阳光投射到陆流的身后,少年和他的画板就这么映在了陆流的阴影中。
视线被遮住,少年不满的抬起头看着他,“又是你?”
陆流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方才想要拿他打趣儿的心思又回来了,于是站在画板的背后,指着画板上的画道:“我猜,这里还和一个小时前一样,恩……一堆矩形。”
他这样直白而恶趣味的说着,本以为少年会大怒,继而拍案而起,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大骂他不懂得艺术,庸俗的凡人鄙见等等。自然,这有些夸张,但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熟料,那少年只是挑了眉,望着他,眼里带了……似乎,是欣赏?
陆流疑惑,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放下画笔,站起身来,及肩的个子,微微仰起头看着自己,然后,颇为绅士的半弯腰,伸出右手,友好的姿态。
“你好,我是慕白,华裔。”少年说着,那一把嗓子,清朗紧劲,絶而不茹,清亮的眸子更添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你好,我是陆流,中国人,”陆流用中文说着,嘴角带着笑,两两相望间颇有股他乡逢知己的感觉。
暮秋的下午,四五点钟时分,太阳已是将落未落了,陆流便再一次坐在慕白身边,看着他画画,却,越看,越……心塞。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慕白依然保持着思考的姿势,只是,画板上依然是那堆极其抽象的矩形。
“你是来写生的?”陆流忍不住开了口。
“不是,”慕白的手指抚着画纸边角的褶皱处,回道:“我是在等人。”
“等谁?”陆流好奇。
“等星探啊,”慕白敲了敲画板,不明所以的看向陆流,“没看出来我是艺术家么,自然是在等能发现我的才华的伯乐。”
艺术家!
陆流再一次看了画板上半日未改动半分的矩形,感觉更心塞了,这是效仿那啥啥索的抽象画么,于是忍不住脱口道:“你这画挺丑的,别等了。”
话刚出口陆流就有些后悔了,思索着这样直接的指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会不会伤了眼前这少年的自尊心。他难得的有些无措,见慕白沉默了,便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他,“我是觉得你还年轻,早点看清可能会更好一些。”
“……”
沉默的被他看着。
“自然,也许,我这个外行不大懂这些,我的话你也别放心里。”
“……”
被一双似乎有些泛红的眼睛沉默的看着。
于是,陆流不大自在的随着他一起沉默了,却发现慕白开始收拾东西了,画板上的画也被摘了下来,卷成一卷,放在了一旁,又拿出包将画板什么的一应都收了起来。
这是生气了要离开?陆流猜测。
然而,慕白收拾了包,却并未走,仍是坐在那里,“你说的很直接,”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说的很对。”
陆流不懂他的意思,“那……”
慕白突然笑了出来,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薄薄的唇晕开在嘴角,他伸手拍了拍陆流的肩,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一把小提琴。
“你要听听么,”他拿着琴弓摇了摇,见陆流点头便将琴身搭在肩头,微微侧过头,脸颊贴在托腮上,左手弯曲握住琴柄,右手拉弓,辗转之间,溢出一串美丽的音符,华美而飘逸。
陆流看着,看着,那流转的乐音,那垂眸低首之间划出的线条弧度,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他内里蕴含着的过人的音乐天赋。
震撼的,一曲完毕。
“很好,”陆流不吝赞叹。
慕白拿着提琴垂在身侧,勾唇一笑,鞠躬谢礼,自信而不羁,与记忆中的那人惊人的相似,陆流的心蓦地滞了半晌。
“真的很好,为什么不试试这个?”
见慕白坐回了身边,陆流定了定心神,再次开口道。
“什么?”慕白没听明白,“我的专业一直是这个啊。”
“你不是在等你的伯乐么,等人来发现你的画作,”陆流解释。
慕白突然瞪大了眼,瞅着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看起来很像画家?”
陆流微不可察的点头,心道你整天在这画画,不是画家是什么。
“我是谁?”慕白指着自己的鼻尖儿,“艺术家,什么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统统都会的极具音乐天分的艺术家,当然是等人来发现我才华。”
陆流:“……”
“我在这儿坐了这么多天,难得遇见一个觉得我的画很丑的,”慕白又上下扫了一眼陆流,满脸的错付痴心的悔痛感,“原来,一直是鸡同鸭讲。”
“鸡同鸭讲?”
“不对,是……是什么来着?”慕白拧着眉纠结状,“抱歉,我中文不好,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陆流尝试着理清思路,“你是在等人发现你的音乐才华,而不是绘画的。”
“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画画,”陆流指了指他装着画板的包,表示深深的不解,“在广场上表演应该更有可能被发现。”
“NO NO NO,”慕白仰着脑袋,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比出食指左右摇晃着,“这是一个艺术家应有的格调,追求那种才不外露,却又在不经意之间表现出来的境界。”
“Understand?”慕白摊开手。
“啊……或许吧,”陆流无奈于他的特殊逻辑,勉强的认同。
慕白颇为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转身将包拎在手上,“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工作了,”他挥手与他告别,“再见,陆流。”
时,五点三十分整,夕阳掩映了最后一抹霞光,维也纳渐至黑夜,行人远去中,只留下陆流眼中的那个有着软软的黑发的,渐行渐远的瘦削身影。
慕白,言希,如此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