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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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的房间。”明楼摸索到门框边的开关，啪，室内明亮了起来，“没法儿跟在家的时候比，但是房东太太是个很爱整洁和友好的人，你刚才也见到了。既然到了外国，你可得入乡随俗，习惯法国这边的气候和人情。”
明贤探头在房间内打望了一番，一张铺着素色鹅绒被的单人床，边上精巧的木制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闹钟，紧挨着的是一张同色系的木制书桌，一个立式的小书架。床脚对着一个不大的桃木衣箱。这个房间窄小却井井有条，干净素雅，就像这位房东太太给人的第一感受。
明贤把自己精简的行李放在床边，过去拉开了百叶窗，被割成规整矩形的阳光顺势而下，地板上留下眼波似的光块，她看向明楼的时候，发现明楼其实也正看着她，“我很喜欢这里。”
“一开始都是有些新鲜劲的，等你过了这段日子，可别找我闹。”
明楼说的并不都是为了泼她冷水，也有诸多现实的因素。明贤在后世的时候对出国留学的艰难尚且有所耳闻，在这个留学只是凤毛麟角的时代，困难只会更多，她当然知道。通过明镜和明楼通话，她偶尔捕捉到只言片语，即使明镜非常希望，明楼还是不怎么希望她也去法国留学的。
明镜送明贤出来，第一当然是因为她看重明贤对理工的敏感，希望她学西洋的技术回来，第二也的确是因为，她知道汪曼春两年来同明楼暗送秋波，甚至有谣言说汪曼春趁着学校的长假偷偷买机票去法国，在明楼所在的屋子里住了三天三夜——明镜可不能忍受这样的流言蜚语，可是从明楼的嘴里套出东西是如何困难，她查不清真假，不敢妄论，只希望明贤去了之后能“看”着明楼，让他有所收敛。
在上飞机之前的几个小时，明镜同明贤进行了深入透彻的家庭会谈。明贤都还历历在目。
明楼自认为自己至少行的端（关于自己和汪曼春的绯闻闹得大姐不得安宁这件事，他自己能够料想，也的的确确为自己蒙羞），虽然不满于明镜的旁敲侧击，也还不至于因此劝阻明贤来法国读书，他是真的觉得异乡求学不易。并且，在法国的环境里，身为富家子弟的他们可以不用为生计担忧，却同更下层阶级的人靠的更近，贫穷的黑暗和可怕，在这样一个更加发达的国家，暴露得鲜血淋淋。
明楼不认为让年龄尚小的明贤接触这些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明贤背对着明楼在床边坐下，开始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很快，在床上，穿的摆成整齐的一叠，日用品是一叠，吃的又是另一叠。
“杨梅罐头？还挺会享受的。”明楼走过去。
“这是大姐叫我给你带的。”明贤清了清嗓子，“我升入高中之后开始帮着大姐记账、收货，才知道大姐一个人维持明家偌大的家业是不能想象的辛苦。她何尝舍得我们走？只是她把希望都放在我们身上……”
明楼一时不语，弯下腰去把那几个用布包得很仔细的罐头拿起来，空气又静了。
杨梅罐头明楼一个也没给明贤留下，全部拿回了自己的房间。明贤收拾完行李，也只敢站在虚掩的门边往里看了一眼，明楼的身影隐隐约约，甚至来不及看明晰，明贤就不敢再窥探了。大哥的房间，她当然不能随便进。
想到临走之前明镜说的那一番话，明贤的心揪了起来。大哥是否真的还是挂念着远在上海的汪家大小姐？两年以来，汪曼春的追求者只多不少，其中不乏风度翩翩、家境殷实者，但是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她身为名媛，同交际花自然天壤之别，汪家却更加希望她同上流的亲日圈子联系紧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依然不同任何男性稍微亲近，所有人都知道是为什么。
“怎么不叫我？等很久了？”明楼推门出来就看见站在门边的人，她的脸色不好。
“啊，没有的。”明贤立马否认，调整了脸上的神色，露出一个笑，“想到待会儿要去大学的招生处，感觉挺紧张的。”
“没什么可紧张的，”明楼示意明贤接过自己手上的公文包，“你的成绩和综合素质都是经过了校方的考核，得到了正式的录取通知书的，今天不过是去走一个流程——大姐知不知道你在巴黎大学申请的心理学专业？”
明贤心虚地摇了摇脑袋。
“你可真是长大了，又瞒着家里做这么大的决定，”明楼的语气放缓些，接着说，“不过巴黎大学心理学医学的确是最优的两个【注1】，我才没有把你的申请书给你截下来，也没有给大姐打小报告——”
明贤确实没想到明楼会这么仔细地读自己写的申请。她本以为等家里两个大家长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无力回天，也只有放任她读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明楼，等着他说下去。
“不过，副修俄语？你确定你能同时修两个难度和跨度这么大的专业？”明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对苏联【注2】这么感兴趣的？”
“啊，我喜欢……苏联人民的诗集。”明贤被明楼盯得紧张起来，她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接着诵道，“沉郁的夜的帷幕/悬挂在轻睡的天穹/山谷和丛林安息在无言的静穆里/远远的树丛堕入雾中【注3】……”
“背得还行。作文课上学的？”
“没，这是我在书店买的《普希金诗集》，翻译的人是谁忘了，但是读过一次就忘不了了。”
“我以前可没发现你对文学有这灵性。”
明贤知道明楼在暗指她跟着老先生学“四书五经”时候的不开窍，此时，明贤紧张得连觉得不高兴都忘了。她害怕明楼看出来她心里的算盘。苏联，十月革命，第一个独立的共【】产主义政权。这个国家，在这个独特的历史背景下，被赋予了更多更复杂的含义。
明贤希望加入共【】产党。但是她当然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像明家这样地位的家族，在明贤看来，拥有报国的心和力，一定更倾向于选择支持当局的政权。
但是作为一个知道历史走向的人，明贤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一个更加正确的选择。所以她决定以留学为布棋的第一步，开始往共【】产国际靠拢。
如果只是第一步就被家里人发现，明贤觉得自己可以说是悲剧。虽然她一点也没底气能在这个事事做得滴水不漏的大哥面前，瞒天过海。
明楼对于明贤的回复当然不能说是满意，但是他对于这个话题并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他同明贤并肩走着，眼眸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公文包里面是我请导师给你写的推荐信，还有你的身份证明、学籍资料，为了万无一失，这些东西可别弄丢了，小心些。”
大哥刚才在屋里窸窸窣窣的，就是在为我整理、核实这些资料？明贤心头一阵暖意，她放松地冲明楼笑了起来，“谢谢大哥。”
“来了以后，好好读书。我们的学院隔得远，平时我在经济学学院内部的餐厅吃中饭和晚饭，最近我有论文要写，通常会一直在图书馆待到七点【注4】，可能你这段时间见我见的少。但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来跟我说，明白？”明楼斜眼看了傻笑的明贤一眼。
“我知道了。我会的。”明贤闻言立马点头如捣蒜，没有一点犹豫和迟疑。
“你现在上预科，在升本科之前都不能有一点松懈，当然，上了本科压力同样很大……”明楼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道，“不过我希望你下午上完课之后尽可能回这里吃晚饭，晚上就不要出去社交了。拉法奥太太做的菜很不错，而且她一个人，也需要一个陪伴。”
【注1】这是我在网上看到对巴黎大学（现代）的评价，所以直接就用了，如果有问题欢迎纠正。
【注2】近现代上的俄国，沙皇统治时期称为沙俄；1917年十月革命后建立了苏维埃俄国，简称苏俄；1922年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成立，简称苏联；1991年苏联解体，现在称为俄罗斯。
【注3】出自普希金（19世纪俄国浪漫主义文学代表人物）的《皇村记忆》。
【注4】法国的图书馆（现代），无论是大学的图书馆还是公共的，都鲜有通宵开放的，一般都是开放到七点，并且节假日不开放。因为我不知道那个时期的情况，所以所有相关的都是根据目前我能找到的资料写的，有问题欢迎指正。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