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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等闲变却故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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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他们又回到了阔别多时的神机阁。再次来到神机阁的楚绯烟受到了与上次完全不同的礼遇,谢家上下似乎都将她当成了谢家少夫人来对待。
自从做回了楚绯烟,花如玉也不再飞檐走壁酗酒玩乐,而是安安静静地陪着谢子青把酒迎风赏花吟诗。这半个月,她也认识了真正的谢子青,收起了纨绔子弟花天酒地放浪不羁的面具,也不再跟着花如玉搞怪的谢子青真真当得起“谦谦君子”这四个字。
岁月静好,即是如此。
不过,似乎一切的美好都不能长久。在那封信到来之后,梦幻一样的生活被生生打破。
那日,他们正在园中对弈。之前给她送信的灰袍男子不顾家丁的阻挡冲入花园时他就料到大事不妙,不过任他也没想到传来的竟是这样的噩耗——楚老爷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完全没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个人在真正经历着撕心裂肺痛楚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哭相。
“爹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哭得泣不成声,像走失的小孩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楚绯烟直到这时才知道,二叔和姨娘趁着父亲病重侵吞了家产,而一直宠溺她的父亲认为自己从小娇惯的宝贝女儿一定斗不过他们,便想着借用谢子青的力量保护她,在临终前为她寻一个庇护;可他又太宠爱自己的女儿,怕失去父母支持的她会受欺负,便只是模糊地应允了亲事,嫁与不嫁还是归她自己决定。她一向精明的爹在临终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为她算计好了一切。
嫁谢子青,虽不至富甲天下,但也足以安逸一生;不嫁谢子青,则要寄人篱下独自面对风浪。
一夜未眠,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后者。
那一年,她十六岁。
她不哭不闹也不回家守孝,只是整日花天酒地,众人皆道她为不孝女。只有他明白她的苦、她的痛:在以前十六年的岁月中,她虽然不算娇生惯养但也是极为风顺的,有最富有的家庭,最出色的师傅,极少有办不到的事儿;而现在,只是在短短的几天后,世界完全颠覆了。他也不去开口劝她,任由她胡闹下去,因为他明白:往日的大小姐,巨额财富的继承人一下变得无家可归寄人篱下,这种打击任谁也难以承受。
谢子青不知道她要这样消沉到什么时候,直到有一天她开口问他借钱。
“谢子青,借我些钱,尽可能得多。他日定当数倍奉还。”
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酷,已不属于他所认识的那个快意恩仇的女子,也不属于那个在漫天花雨中荡着双腿的女子。
从此之后,她收敛起往日的嬉笑,不再爬上房顶纵性而歌,而是经营起了商铺。看着她每日马不停蹄甚至极少安睡,他才知道商界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竟不输于人人皆道险恶的江湖。整整一年的时间中,他们竟没有几次对话。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从那以后,即使他穿上女装极尽搞笑逗她开心,她也不再对他展颜一笑。
短短一年时间内,楚家的产业已经多半收回。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她二叔完全没有营商头脑,而她则完全继承了她父母的经商天分。
又过了半年,她终于买回了曾经的楚家大宅。
在走进宅子前,她呆呆地在门口站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随后淡淡吩咐道:“把牌匾换成花府吧。”
跟在她身后进入楚府的谢子青以为她会哭得死去活来或是笑得昏天黑地,可她没有,只是在从前她厢房的屋顶上枯坐了一夜。当然,他也陪了她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她没来由地开了口:“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以身相许怎么样?”
他一愣,旋即用调笑道:“花花~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难不成你还想赖账?”
她沉默了良久,突然转过头来对他灿然一笑道:“我饿了。陪我去吃东西吧。”口气一如他刚遇见她时那般撒娇耍赖。
这时,太阳刚好升起来,阳光明晃晃地倒了她一身,映着她灿然的笑。那一刻,他以为天地就是她了。
她遵守她的承诺,数倍奉还了他的钱财。不过,她的“数倍”则是整个花家财产的一半。他用一笔钱买下了凝翠阁和得意楼。这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他们纵酒高歌的地方。
她与他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不了了之的婚事。他们都知道,他与她的纠结羁绊实在太多,不是一句嫁或者不嫁就可以轻易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