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雪月》绿纱窗栊

1、1.婉婉谢秋风

　　“小姐、小姐”耳边的声音缠缠绕绕的，让谢婉婉觉得很是厌烦，不由的翻了个身，将小身子又往床榻里缩了缩，小脸也埋进了被子里。乳母刘氏无奈，看着榻上圆滚滚的一团，又不能放弃，只好继续气若游丝的叫着，声音自己听了也颇像小姐形容的叫魂。可对着这娇滴滴金贵的小姐，确实也不能如叫自家孩子起床一般，将被子一掀，对着耳朵大喊猴崽子快起来。不由怀念起小姐尚在襁褓中的时候，抱在怀里晃一晃便是可以醒了，自从小姐患了肺炎，连发几夜高烧后，病中娇惯些时日，每日起床便难了。
　　谢婉婉终于受不了乳母温温柔柔却无处不在的夺命连环喊，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仍然紧闭着一双眼睛，头无力的扬起。仿佛这是一个信号，屋里的春梅立时开始准备小主子的洗脸水，春杏也去了小厨房看煨着的药汤，春桃则是向主院里的夫人报告谢婉婉已经醒来，春樱则递给了刘氏一个热热的布巾，刘氏将布巾盖上了谢婉婉的小脸，先让热气沁了眼睛，再仔细揉搓着她粉嫩嫩的脸颊。
　　热腾腾的蒸汽熏在脸上，感觉皮肤上的毛孔在张开，谢婉婉舒服的哼了一声，突然又想到自己以后要叫谢宛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谢夫人刚刚去厨房看了今早的饭食，经过儿子的书房前，又看了看两个儿子正在念书，便到了谢婉这里，看看小女儿如何了。听到她叹气，不由掩唇一笑，说：“小小的人儿，是有什么样的烦恼，大清早的叹气呢。”
　　谢婉此时方睁开眼，看着面前俏生生立着的妇人，娇娇的喊了句：“母亲”。
　　喊完又觉得怪别扭的，眼前的这个美女在她眼里还只是一个少女来着，到了这万恶的封建旧社会，竟然连孩子都有了三个。而自己，谢婉婉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胳膊小肉手，却要叫她母亲。
　　要不是临近毕业跟同学去杭州旅游，她就不会大晚上的沿着岸边散步，要不是沿着岸边散步，她也不会被身边的人把手机撞飞，手机撞飞也就算了，她为啥要跟着手机一起跳湖呢。谢婉婉吐出一大碗血，想起高中时自己徒手去接一只掉下的仙人球，被扎了一手的刺，又深深的感到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本能。
　　就这样祥林嫂佟掌柜一般的日行一悔（其实也不过悔了四天而已），顺便例行安慰自己命不该绝，穿到这谢宛的身上，虽然不叫谢婉婉了，但是差不太多，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聊可安慰。
　　谢张氏由着身边的侍女扶着坐在凳上，微笑看着女儿自喊完自己后，呆呆的坐在榻上，由着乳母替她擦脸，一会蹙眉，一会瘪嘴，心里觉得好笑，感慨着小孩子果然长得快，性子也更活泼了些，以前也是乖乖的，只是不如现在更可爱。
　　等着侍女服侍完谢宛洗手穿衣梳头，谢张氏亲自喂了女儿药，又给她捻了一粒腌好的酸梅含在嘴里，便领着她到正院的前厅来用早饭了。
　　这是谢宛醒来后第一次到前厅来用饭，前几日她的病情还有些反复，郎中嘱咐要细细调养，便一直在自己的小跨院里面吃，吃完就躺着，困了就睡，醒来就发呆。幸好之前谢宛的记忆还是在的，少不了要费些心神去慢慢想起。
　　八岁女童，记着的事情也有限，谢婉婉就像看默片一样把谢婉过去经历的事情给回忆了一遍，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流水账一样的吃喝睡。因为是官家小姐，许多规矩便是自小时候就立下来的，想做什么，倒是不用刻意，举手投足时，身体先于脑袋反应，均同以前一般无二，省事的很。
　　唯一让谢婉婉不甚满意的就是这早起早睡的习惯，尤其是她穿来之前正是大四毕业的时候，习惯了熬夜晚起，少不得要一一改过。
　　想到这一层，谢婉婉，哦不，是谢宛，不由又叹一口气。
　　就这样一路发着呆，牵着母亲的手，迈着小短腿跨过正厅的门槛。
　　圆桌前早坐了人，正中是谢婉的父亲，也是青江郡郡守谢屹，面白无须，眉宇开阔，长得很清朗，见妻子领了女儿前来，离了座就将谢婉抱起来逗她：皎皎，让父亲看看可是又胖了。
　　谢婉将两只肥爪搭在谢帅哥的肩膀上，内心对胖这个词十分抗拒：不胖。时人早过了盛唐时对于女子的审美，偏爱那些袅袅娜娜，弱柳扶风的身段，张氏便是如此风流态度，因此谢屹不由笑起来：小小女娃，竟然也懂得美丑了。
　　一道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妹妹可好些了。谢婉转头去看，桌边还坐了两个小男孩，一大一小，是自己的两个哥哥。问自己的这个是大哥谢陆清，今年十一岁，瞧起来倒是有那么些稳重样子。另外一个是二哥谢陆泾，今年九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俗话说的好，八九岁的孩子狗都嫌，就是说这年纪的男孩子调皮。话用在谢陆泾身上倒是很贴切，只见他虽然坐着端正，但是小腿在下面踢啊踢的，一双眼睛也是骨碌碌乱转。
　　谢婉素来对无法无天的小孩子很是头疼，脑海里留下的记忆也显示这是怎样一个作天作地的皮猴，忘记了自己也才八岁，对谢陆泾充满嫌弃，朝着谢陆清说：皎皎觉得好多了。小小的女娃，一板一眼的搭话，张氏跟丈夫都被逗笑了。
　　丫鬟们摆完饭，谢婉被放了下来，因为病刚好，面前是一碗熬得浓浓的五味粥，桌上的主食金丝枣泥卷和酥饼不好消化，一些菜也是不许吃的，只有些豌豆黄一类的糕点。
　　吃完一家人坐在一处，谢屹问了问两个儿子的功课，依旧打发他们去读书，同张氏又聊了些人情往来，日常琐事，便也去府衙点卯。
　　等到院里的人都走了，太阳也才开始冒出一丝丝热气，谢婉估摸着现在也才七点半到八点，不由又打了一个哈欠。
　　张氏看她倦倦的样子，自然不可能知道她是作息颠倒不过来，只当是她累了，可是大夫说了，休息几天回复元气之后，倒是不好常常睡着，须多多走动方好。便弯着腰问她：母亲带皎皎给祖母请安？
　　谢婉点点头，自己也想去看看真。谢婉记忆里的祖母呢。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个纯属是听莫名其妙的《雨碎江南》，这曲这词都听得让人揪心，在江南烟雨里，青石板上流过的，屋檐下灯笼悬着的，乌篷船里敲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故事？歌里反反复复的风华寺，雪月庵，在故事里是怎样的角色？萍水相逢，又相忘江湖，几番霜林尽染，人事已非，唯有这场铺天盖地，无所不在的烟雨，袅袅不散。总觉得有很多可以说，遂有动笔念头，只为书写自己心中的故事，娱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