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离开小院,叶非卿缓步走在街上,抬头望去,残月已过中天,忽然想起那一日月皓凌对自己说的话。
“叶家对你无情无义,你又何必替大梁卖命?何不干脆助我一统天下,届时踏平盛天城,也好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
叶家,这两个字就像心头的伤疤,每次提起都在流血。
因为在莫氏死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是师父找了号称“还春手”的柳大夫给她催生出来。
叶非卿捻着自己银白色的头发,到底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这幅身体,不仅发育不良,从小就是一头白发。
微微勾唇,既然上天让她顶了兄长的命活下来,那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让那个害了她母亲和兄长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没错,就是报仇。打从懂事起,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报仇,却绝不是月皓凌说的那种方法。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叶家人的性命,而是他们的名誉、地位、身份,他们赖以自傲的一切,她统统都要夺走,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思绪纷繁,叶非卿索性放慢了脚步,她喜欢这样夜深人静的街道,喜欢这种寂寂无人时听到的自己的心跳声。
眼前人影一闪,欧阳铭摇着扇子立在面前,面上一副悠哉悠哉的笑容。
叶非卿无奈道:“言儿叫你来的?”
欧阳铭撇嘴:“难不成我就不能关心你?做什么都要言儿吩咐,那还要我这个师爷做什么。”
叶非卿失笑:“好好好,多谢师爷挂心了。你不用担心,我想一个人走走。”
欧阳铭却不理会,一边和她并肩走了,一边道:“再过几日便到盛京,你可都想好了?”
叶非卿索性摘了面具,偏过头含笑望着他:“怎么,你难道还不放心我?”
欧阳铭早见过她真容,知道那张脸鲜妍瑰丽,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为过。可这会骤然见了,却还是禁不住心跳猛地加速。
“不过白问一句罢了。”他嘟囔了一句就不自在地扭过脸,望着前面的寂静无人的街道,轻声换了话题,“跟你说正事,月夜刚也到了青州,我派人暂时安顿了。可她一直吵着要见你。跟她的人没办法,我才来请你的示下。”
叶非卿点点头:“我是该去见见她的。”
欧阳铭不以为然道:“依着我,这人就不该留。你倒好,还带去京城,是想做什么?”
“快带路。”叶非卿笑着扯了他衣袖一把,“留着自然是有用,难不成为了留她多吃咱几口米饭?”
欧阳铭被她扯得踉跄两步,才站好就白她一眼,没好气道:“还不赶紧遮住那张祸水脸,跟我走吧!”说着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运气轻身功夫,向前直直地窜了出去。
叶非卿笑了笑,果然带上面具,紧跟着欧阳铭去了。
一路随着欧阳铭来到青州城西北角的一条偏僻小巷,巷子里只有一个院子,这里是
欧阳铭推门进去,里面早有人候着。
进了院子里刚刚站定,一个身着布衣的女子便从内院跑了出来,直奔着叶非卿冲过去。
叶非卿眼神微闪,身子却没有动。
那女子冲到近处,眼看手掌就要触到叶非卿脸上的面具了,一旁的欧阳铭斜刺里伸出手,攥住女子手腕轻轻一带,便将人又扯出了几步远。
院子里灯火通明,欧阳铭松开手,却站在她和叶非卿之间没有动弹。
女子满面泪痕,眼光怨毒地盯着叶非卿,似乎要将人吞吃入腹。
叶非卿向前两步,示意欧阳铭不用紧张,自己则从怀里掏出帕子递了过去,轻声道:“夜儿,别哭了。”
女子正是氿月国国主月皓凌的独女、公主月夜。她自国灭之后便被叶非卿的人抓住,秘密带同上京。一直以来,也是头一次见到叶非卿。
月夜高鼻深目,容色姣好,是那种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带有异族风情的美人,一颦一笑间都满是风情。此刻身着布衣,形容憔悴,神色愤恨,面带泪痕,却依旧让人动心。
不过在看过叶非卿容貌的欧阳铭看来,月夜美则美矣,却仍旧不及叶非卿半分。所以他一直挡在两人之间,生怕月夜忽然发狂,虽然不至于伤人,可惹了麻烦总是不妙。
月夜也知道这两人都在,自己没办法做什么,可见到叶非卿心中气极,忍不住怒骂起来,她指着叶非卿声色俱厉,字字泣血。
“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混账东西!你骗我骗的好苦!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早知你狼子野心,如此狠毒,我就该看着你摔死在悬崖下,让恶狼吞食你的骨肉,让你的灵魂永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叶非卿静静听着她骂完,露在面具外面的薄唇微微勾起,递帕子的手又向前送了送:“擦擦脸吧,夜儿。”
月夜一怔,疑惑地看向叶非卿递过来的帕子,那上面赫然绣着一堆鸳鸯在水中嬉戏,好不恩爱。
月夜顿了顿,眼泪流的更加汹涌,那是她亲手绣的帕子,在她生日当晚送给了她的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会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她,会和她和和美美,生好多个孩子。她的心上人,会帮着父王守护氿月,不让大梁的兵马践踏氿月神圣的国土。
叶非卿,那个许了她一生一世的人,那个她以为的“良人”,拿着帕子笑看着自己,这个笑容她很熟悉的。
她见过叶非卿摘下面具的样子,她原以为自己是天下最美的人,可是叶非卿比她还要美,笑起来的样子总是让她着迷。
可就是这个人,利用自己的感情,骗了父王,骗了所有人,带着大梁的兵马灭了她的国家,杀了皇宫所有的人,断了父王的双腿,还把自己一路带到这里。
月夜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非卿:“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叶非卿看了欧阳铭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将所有遣出了院子,自己则站在二门门口看着她们二人。
月夜冷笑道:“怎么,怕人听到你那些天理难容的事迹吗?”
叶非卿淡笑道:“我是不想他们看到一个公主的歇斯底里,夜儿,你还是这么个脾气。”
月夜一把推开叶非卿拿着帕子的手,怒道:“我就是这个脾气,怎么样?如果不是我这个脾气,你又怎么有命活到现在!你还笑,你怎么有脸在我跟前笑得出来?你这个伪君子,禽兽!”
叶非卿两只手捏着帕子看了看,轻轻叹了一声,说出的话却让月夜几乎吐血:“我怎么不能笑呢?灭国的又不是我。”
“你!”月夜抖着手指向叶非卿,“叶非卿,你这个,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叶非卿伸手攥住月夜的手,微微用力,月夜便疼的脸色煞白,却死咬着嘴唇不肯吭声,只狠狠地瞪眼。
叶非卿松了手,月夜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捂着手跌坐在地上。
“现在可以安静点听我说话了吗?”叶非卿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月夜道,“要是还想吵,我不介意再撅断你另一只手。”
月夜浑身打了个冷战,第一次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叶非卿,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亦或者,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曾真的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