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妖》酒初

4、第四章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刘风三人已经先行回去，包间只余萧岂一人。

　　其实一盏茶前，萧岂也要打道回府。只是不想，他将一起身，胸口突然如同被烙上热铁一般，火灼燎人，疼痛万分。

　　他本是个极能吃重忍疼的人，却也疼的面皮抽搐，牙关紧咬。可想这滋味，实非常人耐受！

　　不知过了多久，灼感渐渐褪去…

　　萧岂深呼两口气，极其缓慢的抬起头，眸黑深沉。此刻他薄唇紧抿，面上带有惊疑，回想刚才火灼的痛楚。不由拉开胸前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意图查看究竟。可…胸前并无任何异样！

　　现下，惟有额角不断流至鬓处的汗水，还有后背的湿热黏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他，刚才…确实经历过一场非人的煎熬。缓缓松开紧攥的双拳，那掌心内已有深深的月牙弯。

　　萧岂沉思琢磨，难道是蛊？他面色黑郁，神色一凛地站起身。不对！他早已是百毒不侵的身子，按理，蛊虫在他体内难以存活。只这状况来得莫名奇妙，现下又突然没了动静…

　　罢了，他对药理并不精通，以防万一，还是先回去服一粒迴灵丸吧。

　　…

　　从酒肆后门出来，萧岂一眼便瞧见在门口候着的福泽。只见这厮手抚肚皮，在外面来回晃步。看来…早已把自个喂得极好。

　　将手头打包好的提食，提至眼前晃了晃，萧岂不禁摇头低笑，真是白替这傻子操心了。怎就忘了，这可是位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家伙。

　　后门出来是条黑长狭仄的巷子，他目光打转环视。待视线触及相隔不远处，有一佝偻老头缩在墙角，环身蹲坐在地时，稍作思索，便提食走了过去。

　　走至近处才得以看清老头容貌，老头其实不老，顶多刚过不惑。

　　只是面色蜡黄的厉害，又双目凝珠上面翳着一层灰白，不复光彩。眼下更如同老暮乞丐一般，蹲在这里，让人不由就将他们划在一处。

　　萧岂半蹲下身，轻轻将提食放在他面前，而后无声离开。

　　“公子且慢，敢问公子…近日身体可有不适？”过分嘶哑的声音，蓦然响起。

　　萧岂身形猛地一滞，瞳孔微缩，随即反身眼神犀利地重审着眼前这位已是瞎了得中年人。

　　但见他双眼依旧灰暗无光，可伸出来那只灰扑扑的手，却精确无误地提起，被他放置在地的提食一一钩绳。

　　二指轻穿，分毫不差，不偏不倚…

　　“锃一一”

　　伴着一声轻响，巷内的氛围瞬时压抑到冰点。而那地上的中年人，脖颈处则压着一抹寒光。

　　***

　　回府的路上，萧岂同小厮福泽避开嘈杂拥堵的街道，另择羊肠窄巷。

　　萧岂的爹萧贵山，乃是京中首富，人赠称之为“萧财神”。萧家不仅家大业大，更是寸土寸金的擎讫京都内除去王府贵胄之外，仅此一家占地足有六百亩之大，且地处位置四通八达的商门豪邸。不怪外人称道其，财大气粗，艳羡艳羡！

　　不过这些对福泽来说都不重要。他眼中只看得见自家萧府的宅大门多。每次回府路径多不胜数，简直想朝哪儿就朝哪。

　　月挂半空，夜凉如水。

　　主仆二人弯弯拐拐小半个时辰，才站定一青墙朱门外。

　　晚风徐徐袭来，不高不低的檐上，一对元宝灯笼微微摇曳。此处是小厮平日上街采买的偏门，基本上天一黑，就会有人从内里把门闩上。

　　福泽倾身上前，趴在门上，双手捧至嘴边冲门缝“布谷布谷”叫了两声。随后微微退身，轻叩两下门板。

　　大约三息后。

　　门“吱呀”开出一道小缝，里面的人探头出来观望。是个年岁不大的小童，长得虎头虎脑，颇为讨喜。

　　福泽原本回来的路上，还有些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这一回府就被老爷逮着个正着！发现他伙同少爷一道脚底抹油，溜出府外。此刻见守夜的是长禄，才瞬间气定。

　　虽然奇怪今天这小呆子有些不复热情，空杵在门内不作声，但也未做细想。只低声催促着，要他快些把门打开。

　　长禄闻声眼神闪烁，急得面颊生红，苦却开不了口。面前是平素待他不薄的福泽哥还有大少爷，唔…不能得罪。但，后面这位，好像更了不得啊…

　　思前想后，算了，自古忠义两难全！大少爷、福泽哥对不住了，该来的总会来的！！直觉告诉他，还是后面这位更可怕！！！

　　福泽见小呆子磨蹭半天终于有了动作，这才回头声音轻快道，“少爷走，咱们进去吧。”

　　门，缓缓拉开——

　　一旁闻及福泽唤声的萧岂，却好似刚刚回神。他抬眸先是看了一眼福泽，而后错开目光，直视门后浩浩荡荡站着的一群人，还有他那架势十足的老爹…

　　福泽见少爷身形不动，只盯着他后方瞧看，不明所以间也跟着回头…

　　只一眼！

　　他就看见了那“咳”一声，都能让他心肝抖上三抖的老爷！

　　“嗝一一一”

　　猝不及防的福泽，打了一个响嗝，嗝声响亮且悠长。瞬间门内门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被诸多视线包围的福泽，面如刷漆，臊热难当，内心几近崩溃！尴尬到简直想就地找条地缝钻进去躲上个一年半载！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老爷会站在这儿啊？！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萧贵山，今年五十又一。不知是岁月留情的缘故，还是他保养得当。乍一眼看过去，面上仅眼角稍有纹路，鬓角微许霜白。旁余与别人而立之年，相差甚微。

　　更甚得是他一把年纪，身材还能保持适中。故而，至今仍就是一名翩翩——中老年美男子。

　　可能是首富向来就比较讲究排场和脸面，所以衣饰上，略为…壕里壕气。

　　比如现在的萧财神，身着一袭绛紫阔袖冰玉绸袍服，腰间的鎏金暗纹腰带上，两侧相缠着颜色各异，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他左手负后，右手把玩着两颗核桃大小的七彩宝珠太师球，若单单只是这么站着，倒是端得住沉稳内敛，擎讫一霸。

　　可惜，人生处处是尴尬。

　　福泽这个煞风景的，长嗝打完打短嗝，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门里门外都弥漫着一股肉包子的气息，气氛实在诡异。

　　站在萧贵山身后一同前来的小厮，仗着自家老爷看不见。全都抿嘴憋笑，个个脸红脖子粗，抖得像个筛子。

　　福泽羞愧的几欲撞墙，可偏偏他急，嗝打得也急。怎么压都压不住！看着老爷那张愈来愈显黑沉的脸，他只能欲哭无泪地向少爷求救。

　　萧岂抬手扶额，无奈叹息。

　　这么没出息的小厮，真的是他的人？简直快把他的脸给丢尽了。想了想，若是第一个嗝是被吓的，那后面这些…该是他自个撑得吧？

　　“你这个兔崽子，到底要在门口站到几时！”

　　萧贵山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简直犹如炮仗，一点就着。他粗鲁地把手中的太师球，往胸前襟里一塞，怒形于色。

　　福泽被他这么一吼，吓得像个受惊的兔子，猛地一抖。懵然间，已经步履艰难自发向老爷走去，可还未走至近处…

　　“你过来干什么，快离我远些！”

　　萧贵山铁青着脸，手攥衣袖遮鼻瓮声。看着福泽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嫌弃来表达，那是相当嫌弃呐！

　　话罢，还挥袖甩了甩，驱散浊气。

　　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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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的时候，脑中满满都是福泽和老爷互动的画面！乐死我了。
我的萌点果然跟别人不一样！（捂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