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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嘿,兄弟 ...

  •   2015年《超能陆战队》首映那天,我独自买票去看。
      在昏暗的影厅中,当我看到中文字幕上的“我是大白”的时候,我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实在是不能想象出当我在明明是一部以喜剧形式开场的电影中失声痛哭的时候,坐我旁边的那两位女生的心理动态。
      也许是,这男的有病?
      我倒是情愿有病的是我。
      大白,那是我兄弟。
      大白之所以被我叫做大白,因为他不仅长得白白胖胖体积庞大,还姓白。
      小学五年级的下学期,大白突然转到我们班。当他神采奕奕站到讲台上的时候,我们整个班级都像是被晴天落下的一道雷劈中了一样。
      “大家好,我叫白简,希望大家以后多多指教。”大白顶着闪亮亮的光头,兴冲冲地做着自我介绍。
      我在大白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活着的、年纪跟我一般大的光头小子。在我的印象里,光头都是少林寺里的高人,不应该出现在凡尘中。何况是个光头的小胖子呢?哦不,大胖子。
      想必班里的同学跟我的想法差不多,所以在大白介绍完他自己之后,班里诡异地寂静了十秒。
      的确是十秒,因为我在心里默默数了数。
      “白捡?那还捡干嘛。”王亮的话打破了僵局,班里的同学好似如释负重般跟着笑了起来。
      大白的脸慢慢变红,有点不知所措。
      班主任先是压住了同学们的笑声,然后把大白安排到了我旁边的空座上。
      其实我是很不喜欢大白坐我旁边的,他不仅占走大部分的面积,而且在炎热的夏天中还会自产热量。
      所以当大白依旧红着脸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如果时光能重来,我一定会回到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一定会友好并且真诚地回大白一句,你好,我也很高兴跟你做同桌。
      我很荣幸。

      在最开始,我虽然不喜欢大白这个同桌,但是时间一长,班里的同学就都羡慕我有大白做同桌。
      因为大白总是带好吃的来学校。
      他书包好像有各式各样吃不完的零食。我就在那一包包的零食中接受了大白。
      我们小学的对口初中是全市最好的,想来大白转来我们学校也是奔着这个对口初中来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班里三十个人,被分到跟我一个班级的只有大白。我总是有点被上天抛弃了的感觉,忍不住觉得是大白扯了我的后腿。
      初一刚开学过两周,班级组织了一次度假村游玩。虽然我很想去,但是没有报名。因为短短一个白天的行程就需要交一百五十块,我觉得太贵。
      “你怎么没报名呢?”大白在课间的时候跑过来问我。
      “没钱。”我实话实说。
      “我有啊。”大白答得理所当然。
      我不知道有钱人是不是都是这么交朋友的。如果是我,跟我关系再好的朋友我也不可能拿出一百五十块钱请他出去玩。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票子。
      第一次因为有大白这个朋友而沾沾自喜。
      好省钱。

      度假村就在近郊,安排在周六。班里大多数同学的父母也跟着大客巴去了,一场班级聚会演变成了家庭聚会和小型家长会。
      我父母的工作根本没有双休日,所以没来,大白的父母也没来,他说他父母太忙了。
      我跟大白躲过了人群,摸到小河边玩。河水浅浅的,才及腰深,能隐约看到河水有鱼。大白叫嚷着要下河抓鱼。
      我嗤之以鼻,鱼是那么好抓的?
      大白站在河中间,我蹲在河边百无聊赖地看。
      不是不想下水,而是衣服脏了不好洗,我家里可没有洗衣机。
      大白突然站在河中间不动了,紧绷着身体像是被某个隐身了的魔女定身成了木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会是抽筋了吧,然后就要去捞他。却听到他对我喊,你快过来,我用腿夹住一条鱼。
      那时候大白的头发已经细细长出了一层,直愣愣地竖在脑袋上,好像在跟谁较着劲似的。
      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插在河里的一颗大白葱。
      那时候年纪小,想事情都很简单。我一门心思认定不可以脏了衣服,所以死活不下水。大白喊了我几遍我都拒绝了。
      大白脸上一阵失望,好像是要放弃的样子。
      我心一软,然后说道:“好了好了,你等着,我现在下去。”
      后来那条鱼让大白养了起来,最普通的鲫鱼,大白养得小心翼翼,一连养了十多年。
      我觉得这次度假村之行要属大白最回本,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去,空着包回来。大白却是赚了条鲫鱼连带着个红色小塑料桶回程。

      大白在班里的人缘不是太好,虽然他学习不差脾气也好并且没有什么怪癖,有可能仅仅是因为他长得胖。
      他在体育课上不能跟我们一帮男生一起肆意奔跑,也不能跟女生们一起躲在树荫下聊天,于是他就这么单出来了。
      每每我看到大白站在操场边落寞的身影都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怎么说来,我也是吃了他那么多的零食,之后的每次体育课我就开始陪着他玩。
      大白做不了太剧烈的运动,我就绞尽脑汁寻思跟他玩什么。
      最常跟他玩的就是乒乓球,每次我都会让他站在墙的那侧,因为等他捡球实在是太熬人了。
      大白的身体不是很灵活,脑瓜却是转得很快。有一次我俩课间玩数独,他唰唰唰就填好了一份,而我手里的那份才填了三分之一。
      我记得那天的空气特别得干净,大白肆意扬着手里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数独游戏朝我得意地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大白眼里的那种称之为自信张扬的光芒。
      平时的大白都是温温吞吞的,就像一块快要化掉地棉花糖,一点没有男生该有的那种根骨。我觉得原本的大白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或者说,学校里的大白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怂恿大白减肥,大白听完只是温吞吞地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初三的暑假我在水果店帮忙卖水果,水果店里的老板跟我妈是老乡,据说往上数三辈还有一些渊源,因为这些,我能在这个暑假赚到六百块。要不,老板肯定是不会收我这么小的孩子打工的。
      大白十四岁生日那年,我送给了他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一个大树样子的玉质吊坠。
      玉不是好玉,跟大白脖子上挂的那个玉菩萨没有可比性,大白却很宝贝。
      将要考高中的时候大白问我想去哪个高中。我原本是想直接读职高,然后下来工作帮着家里赚钱,没想到大白的反应跟我爸我妈一样强烈反对。
      大白说,你一定要上大学,你处的圈子不一样,眼界也是不一样的。
      当时的我不是能那么深刻的理解这句话,但是看大白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我觉得这应该是一句很对的话,所以我选择性地采纳了大白的意见。

      跟着大白考上了还算不错的高中,很巧的,我俩又分到了一个班。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高中报道的第一天,我跟大白就名满校园。
      起因是王强。
      我跟大白的小学同学,在我还不知道又跟他上了同一所高中的时候,他突然就灵光乍现在我俩的面前。
      “呦,许晨,你还跟这胖子玩呢。”王强的语调有那么点揶揄的意思。
      我向来不喜欢多事多嘴,王强的语气让人听起来虽然不舒服,但是他说的内容没有什么不对。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不就是看着白简家里有钱才跟他玩的嘛。我家里也有钱,你也来跟我玩吧。”
      王强从小就很张扬,喜欢组起一帮男生在江畔赛自行车,也喜欢在课堂上接老师的话,当然,他更喜欢的,就是找我跟大白的麻烦。
      我跟王强之间不对付已久,当然,都是他单方面瞧不上我。因为在小学里的一次象棋大赛上我压着他得了冠军,不小心戳破了他“全学校没有一个人能在象棋上赢我”的大话。
      像王强说的这种阴阳怪气的话,从我开始跟大白走在一起就经常听到。
      我一直都是当耳旁风。
      但是这次的情况跟以前还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王强站的位置正好是之前为领导老师们讲话特别摆成条的桌子旁边,上面的音响话筒还没有撤走,好巧不巧的,其中离王强最近的那个话筒没有关。那话筒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毛病,等到王强把话都说完了之后,才颤巍巍的从大音响里传出它收录到的声音。
      “许晨,你……胖子。”
      “别……我们不知道,你……看着白简家里有钱……我家里……你……来跟我吧。”
      断断续续的话从大音响中传出,响遍了操场。
      我们几个离得近,被震得耳朵嗡嗡响。
      想来是这所高中的学习太苦,所以遇到一点新鲜的事情都够高三的学生们津津乐道。
      刚开始消息只是在高三年级之间传,后来传到高二,等传到我这的时候,高一的第一个教学周都快过去了。
      “许晨,你跟白简关系不一般啊。”说话的同学眉目间有点暧昧的意思,我有点蒙。
      “就咱们报道第一天,有个人在大喇叭里喊,让你不要跟白简,去跟他。”
      真是晴天霹雳。
      那个突然出现故障的音响中传出的被断章取义的王强说的话,由留校的高三学生补充解释了无数版本,每个版本都的主角都是许晨、白简、还有说话的那个神秘男生,而且是个三角恋的关系,在这个关系中,到底是谁恋谁众说纷纭。
      原来在学校里出名的方式除了学习特别好、学习特别不好之外还有一种是靠八卦新闻扬名。

      高一的整个第一学期,我们班级门口总是会莫名出现几个女生凑一起往班里看,隐约能听见——
      “你看,那就是许晨。”
      “对,是他。”
      “白简,好胖。”
      “好帅。”
      “可惜。”
      “唉。”
      王强做为罪魁祸首,我想他心里也是很过意不去的,要不怎么连着一学期都安安静静的没有来烦我们呢。
      大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事,他属于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你看着他好像在听在点头,其实他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这方面的那种。

      大白问过我特别俗的的一个问题,我的梦想是什么。
      当时的歌曲选秀节目还没有那么火,要不我肯定会笑他是电视看多了。
      我回答他,“赚钱啊,赚大钱。”
      “你就没有自己特别想做的事情?”
      “我特别想做的事情就赚钱啊。”父母打工赚得都是血汗钱,供养我读书很不易,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成年之前的我,读书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赚钱。“你呢。”
      “我想画漫画。”大白的眼中再一次出现那种自信张扬的光芒。
      大白其实多才多艺,他不仅会画漫画小人,还会国画油画素描。乐器也会一些,钢琴长笛吉他都能弹上几曲。平时看的书也多,中华历史欧洲文化他都能聊上几句。
      大白面上软塌塌得,其实他骨子里丰富多彩。

      高一下学期分文理,我跟大白理所当然的选了理科。因为我们班级大多数都是选得理科,所以班里的人员没有改动,选文科的被分出去,然后插过来几个别班的学生。
      王强就在这几个学生里。
      看到王强的时候,我脑中闪过,冤家路窄四个大字。
      虽然同班,王强的座位离我跟大白隔了两组,他倒是再也没有因为距离近了就特意来找到我们的麻烦,也许他也开始觉悟出他的那些举动颇为幼稚了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白的嘴里经常蹦出一个女生的名字。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女生,据说是三班的班花,舞蹈跳得很好,还在省级的比赛中得过奖云云。
      在大白又一次提起白琦名字的时候,我说道:“你对她——嗯?”
      大白满脸通红,“什么啊,才没有。”
      我一贯看不上大白这种好像小女生的做派,“我还没说什么,你脸红什么。”
      “我……”大白支支吾吾说不上个所以然,我心里摸得门清。
      “大白,运动会快开始了,我想报个长跑。晚上你陪我练习吧。”
      大白眼中的光闪了两闪,然后扑棱棱的灭了,过了一瞬却又亮了起来,然后同我重重点头,好。
      大白的胖不是天生的,因为他小时候生过病,治病的药中含有激素,等病好了药停了,那些由于激素暴增出来的脂肪却留在了他的身上。
      大白每天陪我练习得很辛苦,到后来就演变成了我光明正大地监督他跑步锻炼,也不用找借口掩饰了。
      也许是有白琦在冥冥之中支持着大白,这次大白倒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但还没等到大白瘦身到理想目标去站到白琦面前说“哈喽”,白琦就半道转学了。
      大白一下子跟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萎靡不振,连带着体重刷刷往下掉。
      原来最好的减肥方法不是跑步锻炼,而是就是让其悲伤啊。

      高三开学,大白的形象跌破了众人的眼眶,瘦下来的大白五官端正,眉眼深邃,加上那些渐渐被众人所知的才艺,校草一词冠到了他的头顶。
      那年我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学习上,我那段时间总想着法子赚钱。是大白的一番话把我拉了回来,他跟我说,上了大学之后各类奖学金有很多,为了增加可信度还举了几个他亲戚家小孩的例子。
      我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被总和震惊。
      大白又说,你高考成绩如果是第一志愿学校的前几名进去的,也有不同的奖金。然后同我举了一些学校。我再次被震惊。
      大白说,只要你足够优秀,自然有人来为你花钱。
      我这时候才开始隐约悟出大白之前说的眼界一词是什么意思。
      因为生活圈子和家境的不同,所接触到的消息和思考方式不一样,导致了行为上的差异。
      如果你足够优秀。
      大白那句话深深打在我心上。

      临近高考的二百天,我跟玩命似的开始认真学习。大白刚开始还鼓励我再加把劲,到后来他都是劝我休息休息。
      凡是你真得努力过,就一定会有收获。
      高考完之后我觉得我一点没亏欠那些熬过的夜。
      我与大白上了同一所大学,到我俩一起去报道的那天,我跟他已经认识了快八年。
      大学的时候,我在奖学金、比赛奖金和兼职之间忙碌。基本只要是跟钱沾边的都能看到我的身影。虽然大白总是笑我俗,但是我笑他梦想遥远。
      他想画漫画,可却学了计算机系。用代码来画漫画嘛?
      室友们都挺好奇我跟大白是怎么认识的。大白在计算机系里名气不小,除了他那华丽的外表,还有他那辆奥迪。在他们眼中,我是那个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和聚餐的只知道埋头赚外快的人,应该没有任何朋友才对。
      可是不参加聚餐不证明我交际能力为零,只是圈子不同,他们不知道罢了。

      大白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答辩会上争取国家级奖学金,等一小时答辩会结束之后,我才看到大白的未接电话。
      大白跟我说,他跟白琦在一起了。
      原来白琦也在这个城市,只是学校的位置离我们学校不算近,坐车需要两小时的车程。但是相比起异地恋来说,大白已经很幸运了。
      没想到大白不知不觉就脱离了单身,让我有些错愕。
      然后我挑了一对精致的情侣挂坠送过去,当作是贺礼。
      这时候的我,已经可以自己支付学费花销的同时,还能攒下钱并且往家里回寄一些。

      大三的那个暑假,用大白的话来说就是我难得没有出去捞钱。我跟大白驾着他那辆奥迪去了海边玩。
      有时候命运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是命运,没发生也是命运。
      意外这种事情,发生了,概率就是1,没发生,概率就是0。
      我们的车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对方疲劳驾驶冲向了隔离带,虽然大白反应迅速地打转刹车,但还是被翻滚回来的车撞个迎面。
      都说副驾驶这个位置是最不安全的,因为驾驶者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会条件反射地把车转向自己那方向来避开最大的伤害。
      但是大白条件发射地转向了我的那个方向。
      一切好像发生在一瞬间,又好像是放慢了无数倍的电影,空气中的颗颗尘埃都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我看着这一切,脑子好像在转,但是身体完全动不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的感觉,非常恐惧。
      我担心我死,更担心大白死。却也更抵触半死不活。
      当我意识完全清醒是一周之后,我爸我妈从老家赶了过来照顾我,学校里的假也都请好安排利索。
      我一个大男生,第一次吞吞吐吐也没有问出想问的话。
      我想问,大白呢?
      有可能他们不知道大白是谁。
      那,白简呢?
      我想起了初中时候大白脸上的那些被我嘲笑为“特别肉”的行为。
      其实他是担心伤害以及被伤害吧。
      被同学们嘲笑了那么多年的体形,虽然他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一定很苦吧。
      我又想起了大白手下那急速顺时针转的方向盘,突然感觉眼睛生疼。
      从我有记忆开始,除了打大哈气挤出过几滴渺小的眼泪,这是我第一次哭。

      我跟大白又不是那些女生追的韩剧中的男女主角,车祸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就掉到了我俩头上。

      大白受的伤比我重很多,我看着病历本上那一行行什么骨折什么挫伤的字,心中一揪一揪得。
      肯定是白琦,因为她,所以上天才让大白出车祸,他俩在上天眼里就是韩剧里那莫名悲催的男女主角。
      我当时根本就没意识到我的想法多么像恶毒的后妈。
      其实我经不起一点大事,我面上冷冷的,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质就是个纸老虎。大白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他才是那个内有睿智的人。
      为什么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意识清醒地受着煎熬。
      白简,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能坦荡地过余生。你可千万别死,我都忘记了这十多年中有没有说过跟你同年同月死之类的傻话。
      大白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醒。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面容憔悴的白琦。
      听白琦说,大白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没良心的。
      然后接着说,黑麒麟没忘了喂吧。
      黑麒麟就是他初一那年用双腿夹住的那条鲫鱼,明明是条最普通的鱼,大白却非要给它起个神兽般的名字。
      难得他昏迷了这么长时间,智商倒是没降低,记忆力还那么好。
      白琦倒是经常抱怨,说她在大白心中的位置太低,竟然排在了我还有一条鱼的后面。
      我同大白做了三个月的病友,我的伤好利索之后,大白还需要在医院住上两个月。
      大四的课程没有多少是需要在学校上的课,都是各种生产实习和论文结课。我回学校把我跟大白落下的东西都补好交了上去,导员关心地问了一些,我只答没什么事。
      虽然大白的请假时间很长,但因为在生产实习的期间里,所以也没有涉及留级重修,基本上等他伤好出院交完毕业论文就可以毕业了。
      大白还说他这次受伤倒是很值,学校里的课后作业我都代写了,还是免费的。
      我真是连气都懒得跟他生。
      大白出院的时候正值冬至,北方有传统冬至那天吃饺子,所以我抱着盒煮好的速冻饺子去接大白出院。
      路过大白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大白他妈也在里面。我停下来站在墙边听他们的对话。
      医生说,大白的伤恢复的很好,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恢复成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幸运,只是左手伤得太重,以现在的情况预测,以后可能都不能拿重物了。
      大白他妈问,什么算是重物。
      医生说,一瓶啤酒吧。
      好似周围的寒气都钻入了我身体,冻得我嘴唇开始哆嗦。大白跟我最喜欢撸串喝啤酒,虽然他总是说这种大排档有失他的公子哥身份,但在我说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仍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大排档。
      左手连瓶啤酒都不能拿,岂不已经算是废手了。
      大白早就知道,还想着瞒我。
      他说:“又没有成杨过,再说我又不去搬砖。”
      我嗓子里哽了两哽,然后说,“杨过失去的是右臂。”
      “那我不是幸运很多,我可是右撇子,左手平时也不怎么用。”
      怎么可能会不怎么用呢,穿衣服、扣腰带、系鞋带、拿水杯……生活中的那些琐碎,身体的每一个部件都有参与。有一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但一旦失去,就会觉得怎么样了。
      生活中的病痛,就算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有时也会感觉痛到心尖上。
      何况是本来体健的一个二十多岁青年,从单手轻松举起哑铃到连握成拳时都会觉得像在梦中一样吃力呢?
      我知道大白肯定不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一点不在乎。
      呵,他又不是得道高僧,对人生哪有看得那么淡。
      只不过因为对方是我罢了,他觉得值得罢了。
      因为不是个赔本的买卖,所以也就不觉得亏。

      大学四年晃一晃就过去了,我接到了理想公司的入职邀请,大白和白琦也终成正果,两方父母都很满意,婚在照毕业照那天就定了。
      白琦揽着大白对我抬着下巴有点显摆的意思。
      我说:“白琦,大白是我兄弟,你是他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女人。”
      大白说:“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2014年,大白的26岁生日,我还是送了个大树样子的玉质吊坠给他,跟我初三那年在水果店打工赚钱买的那个一样,只是在玉质上好上很多,
      大白翻看着吊坠嫌弃地说:“你是不是只会送吊坠啊,挂坠啊之类的东西。”
      然后一脸嫌弃地跟之前的那个树吊坠穿在一起挂在脖子里,嘴上说:“终于舍得送我个好点的了,天天戴着个破玉我都怕别人笑话。”
      2015的元旦,大白告诉我他要去欧洲。
      “去欧洲干嘛?”
      “旅游啊,我还要游遍全世界。”大白说地眉飞色舞。
      “跟白琦?”
      “对,你要不要来?”
      “不去,我要好好赚钱呢。”
      “我认识的人当中,就属你最坚持梦想了。”
      “那是啊,因为我的梦想比较贴近生活。”
      “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的,我会把我旅游的经历都画下来。”大白永远是那么积极阳光。
      他就像个小太阳。
      我真的很感激大白,他不仅领着我走了一条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路,而且陪着我从幼年走向了成年,乃至于以后的白发苍苍。
      我看着电影院屏幕上那个肚子大大的机器人,它跟大白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温暖,治愈,出众。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了地方,就是想放声大哭一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人这一辈子,怎么也得哭上几次吧。
      要不回去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可跟别人吹捧的东西。
      跟大白从十一岁认识至今,我熟悉他的每一个动作神态甚至思维模式,知晓他的喜好习惯人格作风。
      就像对着另一个自己。
      2016年的圣诞节,大白给我寄来了本书,他的漫画终于可以出版了。
      翻开扉页,上面写着:谨以此书献给我的兄弟,晨。
      一声兄弟大于天。江山一起打,命在一起拼,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大白,嘿,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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