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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情应是长相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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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当小玲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已经与杨严分手了的时候,我其实是没当回事的。
但是当大博也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已经与杨严分手了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跟杨严分手了?
有这么大张旗鼓么,我跟他明明是很安静地和平分手啊。
大博解答了我的疑惑。杨严在朋友圈发了条消息——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真难为这帮闲来无事天天刷朋友圈的人类,竟然能从这么含蓄的字里行间看出里面隐含的种种。
不过,杨严这话听来怎么像是我是那个先变心抛弃他的人呢?
我同杨严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大约十年光阴。十年这个数整个摆在这里好像是很久很久一样,其实日子天天那么溜过去,也没觉得有什么。陈奕迅的歌中都说:十年之后,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小玲和大博是我大学时候的室友,确定我分手的消息之后坚决要来看我。
我觉得俩人有点小题大做,毕竟现在三人的地理距离将近跨越了整个中国。于是我同她们说,你俩有钱出路费来看我,还不如给我多寄点好看的衣服或者零食什么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小玲坚信我现在是醉生梦死神游状态。其实我状态挺好,每天上班下班吃吃喝喝,连着体重都长了三斤。
然后小玲就自作主张远程遥控出一个她以前的发小兼好哥们来照顾我。
美曰其名,肥水不流外人田。
韩旭就是那肥水。
她口中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神级暖男”肥水现在就坐在我面前,而小玲的脸在那死气沉沉得长方形的框中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就像是被摆放在桌子上的遗体照片。
她说怕我跟韩旭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见面尴尬,所以要全程参与暖场。
“文子,韩旭是不是真得不错。”小玲朝我挑了下眉,“要不要考虑考虑?”
我很尴尬。
我明白小玲的意思,她坚信在一段感情中受的伤,必须用另一段感情才能治愈好。
我觉得她这理念是读起来好像有一定道理,但是行动起来就是歪理。
但是我不想反驳她真诚的好意,就打算阳奉阴违,陪她表面闹闹,让她放放心。
韩旭的确是个优质男,幽默阳光又帅气,还很有才,典型的小说男主角。这种人身边不配一个貌比貂蝉的女生,都对不起我们这些单纯欣赏他的普通女生。
我同小玲说,“你发小太优秀了,还是你自己收入门下吧。”
“别闹,我有阿晨。”
“我看阿晨没有韩旭软硬件条件好吧。”阿晨是小玲的男朋友。
“那怎么能比,感情这东西,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对呀,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事情,跟他这个人优不优秀根本没有关系。
“所以呀,小玲。我忘不了杨严,就让我这么记着吧。我离开他会过得一样好,我不觉得分手了是伤,也不认为他劈腿就该死。他给我的那些美好回忆,是别人代替不了的。我喜欢他,但是我现在不能喜欢他。就让我回味着那些清甜的哭与笑依旧好好得过每一天吧。”
电话那边好像有轻微地抽噎声音。
我握着手机扯起嘴角笑了笑,“被我感动了?我也觉得我说得很煽情,等着我写进小说里。”
“你得了吧,句句都是废话。”小玲顿了顿,终是问出了她一直想问我的,“杨严为什么劈腿了?”
为什么劈腿?
我握着手机低下头认真思索。
为什么呢?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所以腻了么?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感情在不知不觉中用完了么?因为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所以想换一个更优秀的女友么?
我脑中闪过很多念头,却没得出一个答案。
约莫着,这个问题得问杨严本人,才能得出答案吧。
二
我与杨严认识在初三,那个每天套着丑乎乎的校服,最大的烦恼就是期末考试的年纪。
他是半路插到我们班的转校生。
我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个中午,明明是令人昏昏欲睡的燥热天气,却好像是通体吹贯过一股清风。
班任手搭在男生肩上,简单地说了他的名字,然后就把他分配到了我旁边,最后一排的唯一一个空座上。
“嗨,同桌。我是杨严,你是谁?”
我是谁?一般人都会问你叫什么,而不是是谁。
“我在学校是学生,在家里是女儿,在社会上是未成年,在大街上就是个普通初中生吧。”我认真地说。
“噗,哈哈哈。”
淡蓝色的窗帘被凉风吹起,欢舞在空气里,合着杨严的笑,好像有精灵在唱歌。
杨严是我见过把校服穿得最好的男生。
他高瘦且白,发型利索,衣领干净整齐。很喜欢笑,经常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下一秒就窒息而死的样子。
那时候我在班级没有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好似一只独自穿梭在森林里的松鼠,默默地寻找食物,储存食物。就这么一天天安静地看过春夏秋冬。
杨严是我初中阶段唯一的同桌。
因为那时候我个子长得快,排座总是在最后一排,班级人数是单数,恰巧我被隔了出来。每次上课从教室的最后面看前面各式各样的后脑勺,我都有一种同他们不在一个空间的错觉。
也许就是因为想说的话没有人听,我特别喜欢写东西,写热血江湖豪情万丈,也写悲情狗血玛丽苏女主。
杨严在我书桌里发现我专门写小说的本子,抽出来问我这是什么。
我脸色一变,想立即抢下来,却又担心自己太大的反应吓到新同学,于是伸出去的手就僵在半空。
“你的日记?”杨严见状问。
“不是。”我真得不擅长撒谎,要是当时我直接说是私人日记,以杨严的性格,他不仅不会偷翻还会替我保护好。
“那看看怎么了。”杨严不解道,“不方便让我看?”
“嗯。”我点点头,只希望他别声张赶紧放下小说本子。
“里面写的什么?”杨严好奇地来回翻看本子的外皮。
“是我……我写的小说。”我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响在脑海里。
“那让我看看正好啊,我能做个评价,让你进步嘛。”
是因为他说的进步两字令我着魔了么?我为什么情不自禁地点了头呢。
就像是把自己内心最隐秘的事情完全摊开展露在杨严面前一样,我把灵魂中最脆弱的部分放到了他手中,他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让我整个人飞灰湮灭。
“写得很好啊。”
我松开紧紧攥在一起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借我看完好不好?”
“好。”
杨严是我第一个读者,他肯定了我幻想中那些人和事,肯定了我的世界观。这对那时的我来说,杨严真的就是她们口中的优雅王子。
是的,学校里的女生都背后管杨严叫王子。他是女生们一致认同的校草之一。当然,校花们都是谁我就不知道了,这得问男生们。
同一个校草做同桌是一件五味交杂的事情。
我因为杨严散发出的光,也开始被很多不认识的人记住。在走廊遇见过很多跟我打招呼但是我明明不认识的人,也被女生拦下过请帮忙给杨严传递东西。多数是巧克力零食,这些零食最后兜兜转转都到了我的肚子里。
杨严说他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他好像连饮料都不喝,我只见过他喝矿泉水。
如果是别的学生从来不吃零食不喝饮料,可能会被别人认为是零花钱少而买不起,到了杨严这里却成了王子独有的一种个性。
杨严与我,就像是一块珍贵的美玉同遍地都存在的一颗沙粒,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准确地说,是同一阶层的人。
青葱年少的我,单纯义无反顾地暗恋着杨严,明明知道未来不可能,却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为他哭为他笑。在深夜中反复回味与他对话的字字句句,明明是一杯最常见的白开水,甜蜜却溢满整个胸腔。
三
我经常在想,是不是真的有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过马路次次都赶上红灯的我怎么会升了高中还与杨严是同桌呢?一定是我人生中之前的好运气都被用在了这里。
高中时代的杨严光芒不减,不仅是学校广播站的常驻主播,还是文艺汇演上雷打不动的主持人。
而作为校园名人同桌的我,在学校里默默无名,就像是行道树一样吞吐着自己这一小片生活范围的氧气。但是我渐渐开始有了能说的上话的同学,也会跟女生一起结伴上厕所,能课间的时候凑在一起讨论着校园八卦,而其中讨论的最多的就是我那光芒万丈的同桌。
因为我离传说中的偶像距离最近,我说的话总是被瞬间接下去,经常给我一种我也成为某个圈子中心的错觉。
我最期待的就是上课,最喜欢的就是去学校上学。
因为可以看见杨严,而且可以自然而然地呆在他身边。
“同桌,你的文章发表了?”某天早上,我坐好,杨严就凑过来问。
我点点头。
“你也太冷静了吧,怎么都不激动一下。”
“我激动了,我很激动,只不过激动得比较不明显。”
“噗。哈哈哈。”杨严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大笑。
我经常在杂志上发表短篇算是只有杨严知道的一个独属于我的秘密吧。
高三一转眼就溜到眼前了,像是踩着滑板来跟你嬉闹的一个调皮孩子,不跟你打招呼就鲁莽地撞上了你。老师们比学生更紧张,刚刚送走一批打完仗的学生,转身就要投入下一场战役。
授课老师们也被换了一批,都是常年在带高三毕业班的资深讲师。
“你想考哪个大学?”杨严问我的时候我正埋头于小说中不可自拔。
“没想过。”感觉考大学距离我还太远。
“努力考同一所大学啊。”
我盯着面前的文字,像是要印到心底,人在原地傻掉了一样。
“喂,说话啊。”杨严用胳膊碰了碰我。
“别打扰我看书。”
“切,一直这么冷冰冰呀。”杨严说。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心口生疼,眼中的文字越来越模糊。我瞪着眼睛,嘴上说道,“看累了,我休息一会。”然后把头埋进胳膊里,微薄的几滴眼泪瞬间被宽大的校服袖子吸干了。
“怎么了?不舒服?”
我抬起头,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别吵啦,我就休息一下啊。”
杨严,我不是冷冰冰,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不知道如果展露真实的自己,会不会让别人觉得反感。如果有一件事情令我不高兴,我表现出来别人会不会觉得我脾气很怪。如果我因为一件事情笑,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
我一直如履薄冰。
你对我说的那句“写得很好啊”,是我长这么大,收到的分量最重的赞同。
高三下学期来临,我就像是变了个人,把小说本子锁进抽屉,杂志也不看了,每天抱着习题册啃。因为我是半路出家,学起来感觉颇为费力,幸好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杨严这半个老师做一对一指导,进步勉强算是神速。
班任没想到我的成绩就像做了小火箭,嗖嗖嗖就窜到了学年前面,她说,“杨严很会辅导嘛,明天就跟王平一桌吧,也带带她。”
我有一种被天降陨石砸中的感觉。
“我不行的,万一我没辅导好还会算到我头上。”杨严说得一本正经。
班任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好像也有一些道理,这座就没换成。
我有一种大赦天下的感觉,因为杨严一句轻飘飘地拒绝辅导别人,好长一段时间,半夜我都会笑醒。
四
你在烈日下骑过自行车么?
周围一点风都没有,皮肤被阳光烤得发烫冒油。你只能通过骑得快一点来带动一点凉风降温。你不能减速或者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刚才那些被压盖的热量就会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你只能不停地加速。
到你体力耗尽,腿硬得弯都弯不了。
高考前期的备考,我就是这么一种状态。我那么渴望同杨严考进同一所大学,一边狠狠地鞭笞着自己,一边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双重压力令脑门上冒出了好多痘。
“喏,给你这个。”杨严递给我一管芦荟胶。
“给我这个干嘛?”我莫名其妙地接过。
“你把这个涂脑门上能消痘痘。”
我靠……
杨严激发了我身体深处隐藏的暴躁因子。
在别人眼中昏暗的高考备战,在我的记忆里却是粉红色的,似多彩的棉花糖。
走出考场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人好像卸掉了什么重石,同时又像是捡起了什么更沉重的包袱。我任性地把志愿都填成杨严想考的那个城市的大学,尽管老师跟我推荐了很多更好更适合我的学校保底,我还是义无反顾。
因为我不能接受努力了这么久却四年还是看不到杨严的结果。
没有撕书也没有彻夜狂欢,同学们都很安静地一起聚会一起唱歌,互相问考得如何如何。
我对于多人聚会这种事情一直是抵触的,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是因为杨严在,就算我在角落里从头坐到尾,也是开心的。
“同桌,来。”我正坐在沙发上走神,冷不丁被杨严从麦克风里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来,跟我一起唱歌。”杨严把一个麦递给我,屏幕上出现的歌是《广岛之恋》,周围全是起哄的声音,我耳中嗡嗡嗡得,镇定地接过麦克风,一脸认真地跟着杨严合唱。
杨严唱,“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
杨严唱,“二十四小时的爱情,是我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
杨严唱,“为我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爱过你。”
我心跳得异常响,嗓子紧紧得,声带好像就要绷紧断裂一样,我回,“爱过你。”
杨严,你给了我太多别人替代不了的记忆,你让我整个青春都闪闪发光。所以当看到你站在大学门口玉树临风地专门等我的时候,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拯救过世界。
“苏文,恭喜咱俩又是同学。”杨严笑得眼角都出现了小细纹,“做了这么久的同学关系,要不要变一下?”
“变什么。”这是杨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叫我的名字。
“当然是升华一下。”杨严凑近我的耳朵,他呼出的热气呵在我耳朵上,“做我女朋友吧,我等了很久了。”
大学四年,好像活在童话里,每天都那么不真实,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着跟杨严一起经历的种种事情。
杨严带我去凤凰古城,他拉着我站在石板老街上,他说:“文文,我要背着穿婚纱的你走一整条石板老街,踩上每一块青石板。”
他拉着我上了城楼,迎着楼上呼呼刮过耳畔的风,他对我说:“文文,我好怕以后不能和你白头。”
“怎么会。”我整张脸好像都在发光,握着杨严的手,笑得像是拥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杨严,你的确是没有跟我一起白头,除非你去染发。
五
清晨,我睁开眼,才发现眼泪浸湿了一大片枕巾。我瞪着眼睛看着手掌下的泪迹,想从眼中射出两条光线把这脆弱的痕迹烤干,瞪着瞪着,鼻头却开始发酸。
刚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我过得很是辛苦,工资少路途远还总加班。杨严总是说让我辞职将来做一个全职太太。
每每我都被他那太太两字弄得满脸通红。
可是杨严啊,就因为你身上的光芒这么多,我才会这么努力呀,我不想让别人觉得咱俩是王子找了一个民间的灰姑娘啊。
可是当我终于站稳脚步可以在这个社会上独立、可以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时候,你为什么就放手了呢,你为什么突然就转身走掉了呢。
杨严呀,当你跟我说分手,我感觉心跳都顿了一下。
我问,“你在跟我开玩笑?我知道网上最近流行一种连说三次分手看对方反应的游戏,你在……”
你打断我,“我认真的。”
这四个字就像是推我上断头台的圣旨一样。金口玉言,驷马难追。
你承载了我整个十年的记忆,现在我连偶尔回忆一下曾经都不知道该想起什么,因为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有你的身影,而一想起你,我就心痛到装装笑都不可以。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强大并且无法被伤害的,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你占了我心中最软弱的地方。你在,我就强大;你不在,我可以被任意伤害。
我一直在说服自己的心,试图催眠自己,谁离开谁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但是等我的意识沉睡的时候,我的心就带着我的整个身体开始释放悲伤。
记得有一次,一个同事想借我电脑发一个资料,他说他的电脑突然卡住了而邮件需要立即发。我电脑里的重要文件都上了锁,于是就放心的借给了他。结果我的电脑最后中了病毒打开就是蓝屏,我当时手头的项目因此被耽误,没有在截至日期前交到客户手里。
那个下午,我在办公室被上司劈头盖脸地骂,我解释了一番,上司说,“你能怪谁?决定还不是你自己做的!”
狼狈地出了办公室,那个同事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眼红明明入职时间比我早,他却没有接到那么好的项目。
我没有抱怨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伤心,只是默默地又赶了一份亲自送到客户手上道歉。虽然在客户那里也是被狠狠甩了冷脸,不仅没有提成还扣了工资,我也没有觉得一丁点委屈。
因为我知道,出了公司的门,就会看见杨严的笑脸,他是我坚强的后盾。
我这一段十年的感情,磕磕绊绊,曾经以为的永远,到了现在终于看到了最后的结局,那就是一拍两散。
韩旭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趴在烧烤店的桌子上握着空酒瓶发呆。
“你怎么来了?”我口齿清晰。
“小玲说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她不放心就让我出来四处找找。”韩旭看着桌上的酒瓶,“喝这么多?”
“啊,没办法,我酒量好。”这家烧烤店是上大学的时候我跟杨严经常来的一家,他不喜欢吃油腻盐多的东西,这家烧烤店原汁原味,东西干净清淡,是他唯一能入口的一家烧烤。
杨严一直都是这么挑剔,看电影的时候从来不吃爆米花,实在无聊就买个水果杯带进去。
他的这些小习惯从开始被我嫌弃,到后来我也变成跟他一样的喜好,一点点渗透进我的血液中。
韩旭说,“要不要这么醉生梦死。”
“今朝有酒今朝醉,还看今朝。”说完抬起头就看到了刚进门的两个人。
杨严,以及他的新女友。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太复杂了,只知道我的心跳停了一下又一下。
“巧啊。”我借着微微的酒劲先向杨严打了招呼。
“巧。”杨严点头回应,依旧风度翩翩。
我看着服务生摆在他桌上的那一道道菜,都是以前我们来必吃的。
现在他准备开始用与另一个人的经历来覆盖我与他的曾经了么?
杨严的新女友,杨月。
刚开始我听到名字的时候还很狗血地想,是不是杨严有什么不得不离开我的难言之隐,所以找他的妹妹来骗我呀。不过事实证明,现实是残酷的,杨严不再喜欢我是板子上钉钉的铁证了。
杨月是那种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女生,妆容和穿着都很考究,皮肤吹弹可破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觉得舒服沉迷。
杨严选了他,说明他不瞎。
韩旭都说,“他选得新欢的确令人垂涎,大多数男人都会选一个家境丰厚长得又漂亮的女人。”
我苦笑一下,的确,我身上的资源没有杨月头顶的丰富。
如果杨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变心,那我真是无话可说,以及心服口服。
好吧,不管杨严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放手这段感情,我都心服口服,因为没有办法挽留。
心都变了,还要人干什么。
六
前台打电话跟我说公司楼下有人找,我想了很多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找我的人,独独没有想到是杨月。
她找我干什么?
杨月在公司附近找了家咖啡馆,看这场面我预感这会是一场两个小时以上的谈话。
“本来我是不想找你,但我又觉得这种事情太狗血,还是跟你说一说比较好。”杨月的开场就让我想入非非。
“我们两家聚会的时候,我跟他都喝醉了,发生了一些事。”她的声音平平淡淡。
“之前家里就希望我跟杨严能凑到一起,这件事情之后就顺理成章了。”
“哦。”
“其实杨严忘不掉你,如果你不介意,你俩可以继续在一起。”
介意?呵,介意什么。
“我不介意。”我顿了顿,“因为杨严跟我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哦,说起来算是校友吧。”从我嘴里吐出来的字好像是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我的嘴唇,也也割碎了我面前的画面。
后来我就完全没有这两位璧人的消息,等我看到杨严给我发的邮件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
那时候,我身边也有了另一个可以逗我笑的男生。
“文文,对不起。
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吃麻辣烫的时候是不是还会把汤汁溅到衣服上,是不是巧克力还是整块整块地吃,是不是一紧张还会瞪眼睛。
你还记得我跟你的第一次见面么,我问你是谁,你竟然给了我一串那么哲学的回答,现在想起来我都忍不住笑。
你看起来安安静静,内心却那么奇异有趣。有时候我在想,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呢,茫茫人海上天把你安排在我身边。
在这个世界上,我独独对你食了言。
我多么想一直牵着你的手走人生这条路,互相扶持互相嘲笑,等老了可以数对方脸上的皱纹打发时间,一定很有意思吧。
有时候我很不甘心,我拥有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上天是公平的,也许很多人羡慕我,但我在遇见你之后,只想过最普通最平淡的日子,只要能活到老就好。
从以前的同学那里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很高兴,也很嫉妒。有时候我阴暗地想,为什么我要独自承受痛苦,为什么不拉你一起在黑暗中哭泣。
可是我真的不能忍受你难过的样子。
我知道,就算我跟你分手,以你的性格,你也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你只会藏起伤口默默舔舐。
这样也好啊,总比跟在我身边长时间疼痛要来的好。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吧。
明明说好不让你知道的,却在最后忍不住要打扰你一下。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脑海中的我形象更高大一点吧,我想变成你心里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那个。
文文,多希望能背着你踩过每一块青石板。”
杨严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
我泪眼婆娑地瞪着电脑屏幕,心酸酸得,眼睛酸酸得,手指也酸酸得。我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该先打给谁,该说什么。
小玲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杨严死了。”
手机那头长长地吸了口冷气,无言。
真TM狗血。我傻傻对着电脑,第一次哭得无所顾忌。
在逗我么,是不是老天爷高处不胜寒到太无聊所以给我编排了这么一个剧本。
我没想到第三次见杨月是在这么庄严的场合,她一身黑衣,还是我之前见到的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看到我,对我说,“你到底是知道了,辛苦杨严瞒了这么久。”
我没有说话。
她自顾自地说,“杨严小时候出过一场意外,钢管……直接戳到他身体里。之后他胆的状态就一直很差,不能吃油盐,严重的时候肉也不能吃。刚开始小杨严可抑郁了,那时候他就像只鬼。后来渐渐习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就是天天白开水过日子么。再后来,应该是他大学要毕业的时候吧,他胆器官开始衰竭,然后他找到我,说让我帮一个忙。但是他犹犹豫豫,又熬了两年,然后跟你说了分手。”
杨月低下头,“他其实挺幼稚的吧。呵。我问他为什么不在最后的日子跟你开开心心得过。”
“他说,文文就是喜欢这种独自承担悲痛的男孩子啊,她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这个样子的啊。”
杨月捂住脸,“真傻。”
“是啊,真傻。”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的意识就是指的这个么?
我时长会梦到教室里窗帘被风吹起的那个中午,阳光干净的味道,少年清澈的笑容,还有空气中那些隐隐而来的欢快歌声。
当我独身穿着婚纱慢慢走过一块块青石板,我不自觉地笑了。
杨严,你的确下的一手好牌。让我想装一装忘记你都做不到。
那就这么记着吧,我会带着你,一起领略大河山光、各式人群。将你写成每一部小说里的男主角,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此情应是长相守,我要与你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