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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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文晗迟疑了，他有些迷茫，甚至是有些愧疚，事情是怎么发生成这样的？......
她那么真诚，那么郑重其事，戴文晗甚至觉得现在自己不挺直腰板，不认真注视少女的眼睛，都是对这份邀请的不尊重与轻慢。
他曾暗暗猜测过少女的来意如何，有过阴暗的怀疑，有过多疑的揣摩，而这份怀疑，在这片无法言语的美丽与真诚中，显得那么世俗，那么丑陋。他知道这是错觉，但偶尔又感觉这不是错觉。
“我、我......”他是多久没有听到一个人对他解剖真心了？以至于现在收获善意，收获对自己品格的一份信任，都是那么的想要痛哭流涕？......
他的面容凝固了，那对于成熟来说过于单薄的容颜，像是涂抹了沉重的妆容，凸显出那他真正的感受。
他的脸颊好像也变成了遇冷则凝的石膏，不，石膏过于浅薄了，唯有岩石可以言喻他痛苦的心。
他曾在漫无尽头的雪国独行，现在却感受到了暖；他曾在炽热的烈火中煎熬，现在却感受到了清凉。
他的身体僵硬，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运转，他的嘴唇颤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回报同等的深情。
这回应超乎她的想象。
霎那间犹如醍醐灌顶，一瞬间唐糖心下了然。她自问自己的话语真诚，但绝对没有让人呜呼哀哉，痛惜晚遇的魅力，这只能说明那番话深深戳中了男人的心。他那么年轻，眉眼间却有挥之不去的忧郁，他悲痛的又能是什么呢？
信任，她提到了对男人人品的信任，对医生的尊重，而戴文晗本人，似乎遇到了别人对他品格的质疑。
......所以说，这是......医闹？医疗事故？朋友不相信他了？病人家属说他拿回扣了？在一份事关人命的工作行业里得到了不受信任的待遇？
唐糖有点头疼，她一点也不希望现在就与同伴解剖真心！
有些男人太看中面子了！大部分情况下，一个女人见到男人脆弱的一面会心生怜惜，如果被男人见到自己的脆弱，并适时得到安慰，那可能会产生好感。但男人绝对不是！如果一个成年男人发现自己虚弱不强大的样子被一个漂亮又比他小的异性看到，那他还好意思再跟她接触吗？肯定不会！唐糖的哥哥，大她六岁，平时亲她好像宠女儿，但一次信心十足的比赛失利后，他曾经痛苦的要求自己一个人静静，那些日子也对小妹妹避而不见，一个月后才恢复正常。他和唐糖说了原因，不是不想见你，是不好意思见你。妈妈辈的女人哄哄还行，妹妹行吗？熟悉的朋友可以，陌生人行吗？陌生人是适合发泄，但发泄过后他们还能和谐相处、装没事人一样做朋友吗？是有不在乎这个的人，但戴文晗是吗？唐糖绝对不想因为尴尬而失去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
该怎么办？怎么办？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该怎么办？......有了！
唐糖上前，一把抓住了戴文晗的手，有些不满的、像是孩子一样撒娇：“怎么啦？你还没回复我呢？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你、你可不能笑话我呀，我是忍着害臊和你说的，每一句话真心实意，你如果笑话我，我要生气啦！”
戴文晗恍惚间明白了什么，马上回过神来，连连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被你打动了。”
他有些羞涩的、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感觉到你的心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我的感动与认同——”
唐糖噗呲一下笑了，她低下头，脸也有些红了。“咱俩这是干嘛呢？不急着回去，反而在这拽文，这事越说越不好意思，我懂你的意思，明白了，不用再说了。”
她羞怯的走了两步，马上又恢复了少女一惯的蹦蹦跳跳，甩搭着两条辫子，笑着跑了。
戴医生唉唉了两声，也笑了起来，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受多了。
几步间，两人都到了那片空地。
戴文晗非常高兴，那里就如唐糖所说，平整，干净，敞亮。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个瘪瘪的帐篷，像是唐糖的杰作，看样子还不赖。
他来不及歇歇，就开始捣鼓帐篷。
“唐糖，背包里有我的生存工具，咱俩合计合计有什么能用的吧。”
唐糖也很高兴，应了一声就把自己的也拿了出来，开始翻腾。仔细一瞧，有用的还真不少。戴文晗带的食物和她一样，也是09版压缩饼干，还有有两瓶农夫山泉矿泉水，因为一共要带500g，而农夫山泉只分380ml，400ml，550ml几种容量，所以他带了两个400ml的瓶子，这样就有800ml容器可以装水了。看来他和自己想一块去了。
他那里还有一个打火机，一把和唐糖那个类似的多功能刀，只不过没有她的工具种类多，倒是很锋利。还有一条毛巾？为什么要带毛巾？他该不会是洁癖吧？还有一把钝钝的小铲子，大概用来铲土？
唐糖又翻了翻，居然发现有把锃光瓦亮的手术刀！医生真是了不起，家里有这个，她猜这是算在药品里面带进来的。还有两瓶不知名的不透明药瓶，上面用医用胶布贴着，写了几个字“危险！”。这是什么？她有些不敢碰了。问了戴文晗，他紧张的告诉唐糖，那是氰\化物，千万不要乱碰。氰\化物？！唐糖有些被震惊到了，两瓶剧毒，你就那么带来了？据说吸入就能迅速致死，怎么办？唐糖立马把瓶子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做个乖孩子。
专业人士就是在这上面吃香，随便拿一两样东西别人都不清楚。唐糖注意到了一个疑点，这两瓶都是氰\化物吗？好像有一个不是吧？......医生的底牌？
戴文晗弄好了帐篷，也在翻唐糖的工具，惊讶的发现了里面有纱布，手电，盐和花露水！立马把唐糖一顿猛夸，声称盐和花露水简直就是野外救星，可惜自己着急忘了这两样。唐糖听着开心，美滋滋的也夸了戴文晗一番，二人就在一阵生猛的互相吹捧中建立了真挚的友谊，看来都是自恋狂。
接下来两个人开始商量着寻找燃料。戴文晗告诉唐糖，能烧的东西在地上，是那种枯萎的落叶。你那种现砍树枝的行为傻的十分可爱，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唐糖乖乖受教，认真学习。
两人收集了好几捧落叶，叠起来能做两个枕头，好像够用了。又分工合作，一个去收集叶子上的露水，寻找几块条状石头；一个开始用小铲子挖坑，打算把火生在坑里，在上面用石条达成架子，架上锅子，用来煮饭。这是戴文晗的智慧，他绞尽脑汁想起了这么一个办法，真是机智极了。不过两人都没打算今天就开始自己煮东西，是准备吃压缩饼干的。
唐糖就在林子边缘活动，没敢继续深入，两人边干活边说话。
戴文晗向唐糖科普了压缩饼干的每次食用数量：“你想啊，四块压缩饼干250g，上面写着共有4715kj热量，那500g就是9430kj，也就是......1g含有18.86kj能量，一块......有62.5kj。成年女性一天至少需要5000kj，我们每个人每天最少要摄入这么多的能量来确保自己能够应付任何突发情况。咱俩早饭吃的挺多，算有2000kj，中午和晚上也得吃个2000kj，不然第二天没力气做事，更不要提捕捉猎物。也就是需要每餐吃2000除以18约等于......多少？哦，你说111g，对，就是111g，相当于两块压缩饼干。一顿吃两块第二天中午就吃光了，看来明天最重要的就是是寻找食物了。这里这么潮，接点露水，吃点野果，也能补充水分。”
唐糖很是佩服戴文晗，就是算数不咋地，还要她心算配合。
唐糖眼珠一转，心想刚才那件事必须要说清楚了，不然以后就是个疙瘩。戴文晗肯定知道自己的异常被她看到了，她必须要问一问啊，这事说出来，也就过去了。
“戴哥，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游戏啊，我是为了刺激，为了好玩，你肯定不是啊。我看你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虽然现在不能帮到你，但不代表以后不能啊。”
戴医生苦笑：“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啊，刚才有点反应过度，吓到你了吧？”
唐糖特别诚恳的摇摇头，“没吓到，不过你一瞬间是变深沉了，看上去特别成熟，特别有内涵。”
夸奖这件事，有些人做起来叫讨好人的吹捧，有些人那叫真心实意的赞美。她就是后者，语气永远真诚，面容永远美丽，两者效果1+1＞2，能哄的人眉开眼笑。
戴文晗被她那语调弄的脸颊通红，“你就别夸我了，我自己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你把我说的太好了。”
唐糖做了一个鬼脸：“别人让我夸我还不乐意呢，也就稍微说说你的一部分罢了，这样都接受不了？下次我在心里说，不说出来。”
戴文晗连连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大小姐还要不要听啦？我现在一点伤春悲秋的心都没了，还怎么讲故事啊。”
“我确实在医院里受了点委屈。医生这行业啊，看着风光，其实风险也很大。有的工作看重年轻人，但医生呢，很多人都觉得医生得上了年纪才治得好，别人不信你治得好你再有才华也不管用啊！
“倒霉的是我还卷入了派系斗争，跟着老师混，结果还他妈的政治上搞失败了！咱们国家医疗行业最让人诟病、也最能拉低行业水平的一点就是行政人员的大量涉入。不懂这个专业反而还指手画脚争权夺利的人太多太多了，有时候被排挤、被陷害实在再正常不过了。我现在卷入了一场医疗事故，几乎成为一个边缘人了，要不是我机灵，现在就得蹲监狱里捡肥皂了。
“年轻医生啊，就是干苦力的，现在只能做些小活。每天累得半死，也发挥不了自己的能力，估计得换个医院才能摆脱困境。可惜现在家里有事，急需要钱，得再在这工作一段时间。每天累死累活，身体都垮了，也没时间找对象，我爸妈还以为我赚钱多，天天催着我给钱，年轻医生又不是科室主任，哪有钱啊！还催结婚，我才26，根本没想法，都快被他们逼疯了。
“前些天，一个我曾接手过的患者上这来医闹，非说我没治好他，要赔偿，不然就砍人。我能怎么办，只能劝，保安全都出动了，警察来到之前，愣是给砍伤了我一个同事，身上都是血，手都快掉了，吓得几个女同事直哭。哎，就医闹这个风险度，真跟试炼没啥区别了。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拼搏一把呢，游戏里打野，奶妈不是很吃香吗？我也不算傻，当半个智者也没问题啊。等成功后我都想好自己的名号了，就叫起死回生戴半仙，妙手回春俏神医。”
“哎，”戴文晗若有所思，“以前我觉得这只是逆境，是负担，是痛苦，跟别人聊天都羞于启齿。但现在，对你说出来，瞬间觉得心里边轻松了。文艺点说，好像心上面灰蒙蒙的霾都被擦掉了，虽然还是觉得郁闷，但也不那么沉重。可见痛苦说出来还是能减轻的。”
唐糖笑了：“戴哥，你那是眼界开阔了！你现在都看见星辰大海了，都要打开新世界大门，踏上新世界征程了，哪还在乎这点小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要真狠下心来辞职，就你那身本事，不照旧能有新的人生吗，主要是被伤狠了，心意难平。现在事业、一份伟大的事业占据了你的心神，当然就不在乎这个啦。”
戴文晗点头，非常认同唐糖的话：“你说的真对！可见人还是得有事业，得有一份愿意去做的事情。哪能老介怀过去呢？......我以前是迷障了......”
“现在也不晚啊，我们这么幸运，居然能参与这种史诗般的工程，能够窥探其他世界的真相，多少人羡慕不来了呢......”
两个人边说边笑，感觉还挺欢快。怪不得有人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但唐糖的美貌足以弥补年幼的不足。
唐糖正笑着，突然脸沉了下来，对戴文晗嘘了一声示意他拿起武器，随即紧握随身携带的锤子，冲林子那头喊了一句，“谁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