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兽》孤光残影

7、07

　　我打工的地方是个意大利风格的酒吧，有的时候忙起来从调酒到服务生到搞卫生的就全是我干了。甚至会忙的连小言的电话都没时间接，总是匆匆说上一句之后就挂了。惹的他一个劲的拿跨国短信骚扰我。
　　爱罗嘉的钱我也没动，但是我也没有把它还回去——既然他已经给我给了这么多次，我再还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我是希望在最后回国之前，用它给爱罗嘉的孩子买点东西什么的。美国这边的婴儿用品很花哨，设计也比国内的要科学很多。而且还免关税，就算是国内有的这里也便宜不少。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圣诞节，我第一次一个人过圣诞节。以前在家的时候因为有爱罗嘉在的缘故圣诞节过的比春节还热闹。不过这边虽然过节的气氛比在家的时候要浓重很多，但是因为我是独身一个人，所以也不觉得什么。正言叔叔曾经打过电话说希望圣诞节我能过去费城那边和他们一起过，不过我因为二十四号的早上还有课，所以就谢绝了。
　　平安夜的前一天，纽约就开始下雪了。我打工的酒吧老板发了我们一人二百美元的过节费，还放我们三天假。同事们相约去旅行，也叫了我，但是我因为最近睡眠缺的比较厉害，正好想趁这个机会补补觉，也推辞掉了。
　　给自己买个个圣诞礼物——一双在国内生产却只在美国发售的ＮＩＫＥ运动鞋，我希望下次跟同事们打球的时候，可以穿著它去。从国内带过去的是已经过时的鞋子，被他们笑话过不止一次。所以这次也狠了狠心，买了双最新的。我球不比他们任何一个打的差，却总是被人家笑话脚上无好鞋，所以跟我一拨的搭档也会觉得脸上无光。
　　晚上九点，教堂里传出了唱诗班洪亮的颂歌，正好刚挂上小言的电话，我一个人倍感孤独。缩在沙发上吃着薯条，我无聊的换着电视节目。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我趴在猫眼上一看——我的天，居然是艾瑞克！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忙把门打开，看见他满身是雪的站在门口，手里还举着礼物和一大袋子的吃的。
　　「圣诞快乐，川！」他笑的十分开心，「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来给你你的'礼尚往来'！」
　　「......我的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说你在纽约大学啊，我去学校打听你的记录，然后再到外籍人口登记中心找你的名字，找了许多地方花了好久才找到你的！」他挤了进来，「啊～这里真温暖，来，这是你的礼物！」
　　一个巨大的玩具熊被举到我面前，我顿时傻了眼，连门都忘记关了。
　　「怎么？不喜欢？」他苦恼的看着我。
　　「不......我喜欢，谢谢。」接过大熊，我忙去给他倒了杯热咖啡。
　　「嗯！我是来跟你一起过圣诞的，你一个人吧？」
　　「是一个人。」我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不是摆明了答应他留下吗！？
　　果然，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然后就开始掏酒掏吃的。光啤酒他就带了三打，其它的零食和小吃更是不计其数，让我吃惊的是他居然带的都是中国小吃。
　　「你吃不惯西餐，我就去中国城买了这些。」他炫耀的举起那些简易包装的食品。
　　——罢了罢了，反正一个人也孤单，有个人陪着吃个饭，也好。

　　酒过三巡是菜过五味，他的话也多了我的眼睛也模糊了。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了一大堆什么，他和我是越坐越近。直到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腰，堆满胡茬的嘴凑了过来，我才猛然跟被蝎子蛰了一样的跳起来。
　　「等！偶......偶米了个意子！」酒喝的不少，我说话舌头也大了。脚底下一绊蒜，我整个人都栽到他身上。趁机，他一把箍住我就不撒手。
　　「放开！」醉归醉，反抗的力气还是有的。我使出跆拳道的技法把他压制住，然后一屁股坐到他后背上，「艾瑞克！你给偶听好落～偶在国内......已经结婚落～你......表打我主意！」
　　「啊～你结婚了！？你结婚了也把我先放开啊！好疼疼疼......」他哭笑不得的在我身子底下挣扎着，惹的我是一阵头昏眼花。突然酒往喉咙一涌，我忙撒开他直奔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吐了个昏天黑地，我已经软的再没半点力气。抱着马桶在那干呕，脑子里想着干脆把胃都吐出来算了。
　　「你还好吗？」艾瑞克把我扶起来，架到床上，然后又递了杯水到我跟前。艰难的压抑住想继续吐的感觉，我难受的在床上缩成一团。
　　感觉后背伸过来一双手，我一个激灵想挣开，却无奈身体已经软的没有半点力气。
　　「你......不要......趁人之危......」我勉强的吐出几个字，就几乎耗完了最后的体力。
　　「放心，我没那么卑鄙。你身体很冷，我帮你取点暖......」他说着就松开手，把毛毯拉过来给我盖上，然后隔着毛毯把我抱住，「睡吧，好好休息，明天就会好的。」
　　「......」我没有挣扎——反正也没有力气了。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我满脑子都是小言那张挂着三分白痴七分无辜的脸。

　　圣诞过了是新年，这次我是跑到费城跟汤叔叔他们一起过的。结果正好赶上一群本家的人聚在一起，结果我就又被品头论足了一番，新年过的这叫一个别扭。幸亏正言叔叔体谅我，给我腾出一间房间让我单独休息。结果我就在床上睡了三天，哪也没去。回到纽约，我就发誓再也不去参加什么本家的聚会了！
　　艾瑞克勉强还称的上是个君子，他虽然仍旧不停的找机会上门来骚扰我，但也算是个规矩人。况且时不常的有人陪着我吃饭，我也算落个热闹。
　　放寒假的时候，我没有攒够回程的机票钱，正好也赶上有一门课的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有名的会计师事物所让我去实习，所以我就决定春节不回家过了。
　　小言接到我的电话，失望的直叫唤。我只能很抱歉的请他谅解我，然后拜托他春节的时候去看看我的爸爸妈妈。
　　「替我问爱罗嘉好。」挂上电话之前，我习惯性的说了一句。
　　「嗯......他回英国了。」
　　「回英国？！」我吃惊的问。
　　「是啊，他哥哥结婚，那熊男终于嫁出去了，可是太不容易了。不知道那个娶他的人下半辈子怎么活啊～呵呵。」小言的笑要多幸灾乐祸有多幸灾乐祸。
　　「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回去？他身体那样，你也真放心。」忍不住责怪他，我实在是难以接受他居然让爱罗嘉那样的身体一个人坐飞机回英国。
　　小言可怜兮兮的解释道：「他不让我去啊，说他哥哥看见我就抓狂。而且年终我这边假也不好请么......」
　　「你啊......这么说，你一个人过春节了？」
　　「是啊～我好可怜～～～」突然他声音兴奋了起来，「我过去陪你吧～反正这边放半个月的假呢！好不好？」
　　「......这样好吗？」我虽然是很想见他，但是让他看见我在这边，每天忙的跟驴一样，一定会心疼的把我拉回国的。
　　「有什么不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就去订机票！」
　　「喂......小言......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算了，正好他过来，我可以介绍他给艾瑞克认识，也省得艾瑞克再来纠缠我。

　　晚上在店里打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搞的，盯着平时我连看一下都牙倒的柠檬汁就是想喝。老板被我抱着大轧汁桶喝果汁的气势给吓坏了，忙招呼别人再多添点柠檬才不会耽误一会调鸡尾酒。
　　一口气喝了半桶，我才发现自己牙已经全倒了——连嚼快口香糖都费劲。然后在关店的时候，我连厕所都没来得及冲进去就吐的快昏过去了。同事们七手八脚的把我扶到医院，结果是查出来一个胃痉挛。大夫也没说什么，给我打了一针叮嘱我好好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就好。
　　从出租车上爬下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个人影在我的家门口晃动。这附近经常有强盗小偷什么出现，于是我提气顺手抄起一根钢管，准备将他敲晕。走到跟前，刚想抡棍子扁人的时候我才发现——哪里是强盗小偷，明明就是已经冻的鼻涕流三尺眼泪都结冰的小言。
　　「小川！」他扑进我怀里，勾住我的脖子死不撒手。
　　「你怎么今天就到了！？」我忙解开大衣裹住他——这个傻瓜，怎么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西装就到处跑啊！
　　「老总提前放假了，我就订了今天早上的机票过来了。小川！我真想你～～～」他冰凉的脸贴在我的脸上，把我冰的好一阵心疼。
　　忙把房门打开，我将他和行李一起拎了进去：「你怎么穿这么少？！」
　　「啊～我忘记把大衣拿下飞机了......」他抱着热牛奶在那里傻笑，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开始解冻，挂上晶莹的水珠。
　　——靠，你怎么没把自己给丢了？！
　　我拿过热毛巾好好给他擦了擦脸：「笨蛋，冻病了怎么办？！」
　　「嘿嘿......我身体好，没关系......哈......哈秋！」
　　「看！着凉了吧！快去洗澡！」我忙把他推进浴室。结果那白痴又探出脑袋跟我说：
　　「小川，你知道防止感冒的最好方法是什么么？是人体取暖！」
　　「你个色狼！」我一脚把门踹上——什么滥人啊，三句离不开色情调调，我看他是完蛋了！
　　因为怕他累着，再加上我身体也不是很舒服，所以没同意他的非分要求。可是他死活非跟我一个被窝睡觉，结果半夜的时候还是被他得了逞。汗湿的身子粘在一起，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我觉得格外的温暖。他的手搭在我腰上，居然让我胃里的灼烧感也减轻了不少。
　　看着那熟悉的睡的口水横流的脸，我忍不住落上个轻吻。然后，在心中默念：
　　——小言，我爱你。

　　白天去上课，晚上我就跟老板请了假——小言难得过来，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陪他到处玩了玩，时间过的很快。
　　大概是中国农历初三的晚上，我接到艾瑞克的一个电话。他说他那边有朋友借到了专业场子，想跟我们这边打场球，３ON３。我想趁这个机会正好把小言介绍给他认识，就答应了下来。回手打电话约了两个同事，我把坐在那看电视的小言算成替补队员。
　　艾瑞克见到小言的第一个表情是吃惊，随即就转为不屑，再后来就过分得干脆抱着他的队友在那边拍着球场边上的护栏笑个不停。
　　小言不明所以的抱着苞米花在那吃的很开心，足足比艾瑞克矮上一个头的他，站在那些高大的美国人面前，就跟小耗子一样。我跟这边的同事分好盯人任务，就开始比赛。
　　「哇～～～加油！小川！盖他们！」小言在观众席上挥着苞米花，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体育馆里面。
　　艾瑞克一个假动作，闪过我的同事，冲着篮筐就盖了下去。他身高高，几乎脚都没怎么离地就将球盖了进去。眼看他们比分超过我们一大截，我的同事们有点急躁了。
　　一个机会出现，我刚想上去拦截，突然眼前一阵发黑，「咕咚」一声跪到了地上。忙伸手撑住地面，我才没整个躺下去。
　　「小川！」听到小言喊我的声都有点变调了，我忙强撑着站了起来。
　　「没事，我脚底下滑了一下！」冲他喊了一句，我冲同事们点了下头示意他们我没关系。可是我自己非常清楚，我的体力已经急速流失了。用力摇了摇头，我强打起精神继续盯人。小言的声音没有了，我知道他已经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算了，我抬头看看表，还有十来分钟就结束了，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而且，我也不想艾瑞克他们那帮人看不起我这个中国人。看准机会，我一个回身抢过球，漂亮的投了个三分，将比分拉近。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觉得腿是越来越沉，直到最后还剩一分钟的时候，我甚至都开始觉得脚底下是在踩云彩了。
　　「川！快抢篮板！」一个同事的声音灌进耳朵里，我的身体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手打了一下球，将球盖进了篮筐。可是，就在落地的时候，我一个没注意，被对方的胳膊肘撞到肚子上。力道之大把我顶的飞出去好几米远，一阵绞痛从腹部旋开，疼的我立刻就蜷在地板上爬不起来了。
　　「川！」艾瑞克离我最近，第一个扑到我身边。我还听见他用非常肮脏的词骂了他那个不小心伤了我的朋友。
　　「小川！」小言也扑了过来，抱着我差点就哭了出来。
　　「没事......打球，磕磕碰碰的，常有......」我咬着牙支起身体，搭住小言的肩膀，「没什么，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同事们开车把我和小言送回家，然后关切的问用不用送我上医院。我笑着谢过他们，就让他们回家了。我在床上躺了一会，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小言去开门，然后我就听见了艾瑞克的声音：
　　「你离开川吧，你根本照顾不了他！」
　　小言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心虚。瞬间，我就觉得一股子怒气涌了上来。
　　——王八～蛋，那个不要命的许你这样为难我老公？！
　　强撑着走到客厅，我毫不客气的冲艾瑞克喊：「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川！我这样喜欢你，你怎么会选择这个小矮子！」他的面部表情，甚至已经可以用狰狞二字来形容了。
　　「我喜欢谁不关你的事吧！」我不能再对他温柔下去了，这样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小川，你别生气，你的身体......」小言扶住我，焦急的大眼睛里洇上水气。
　　——没用的，别动不动就哭！你就不知道给我争点气么？！
　　我简直是要被气炸了，一把推开他：「你就不知道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啊！」
　　「小川......」被我吼傻了，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眼眶里干了湿湿了干的，就是不敢把眼泪滴下来。
　　脑门一热，剧烈的疼痛从我的腹部炸开，疼的我眼前一片空白。我感觉的到，一个小生命正挣扎着让我感知着它的存在。残存的意识告诉我，我变身了。倒下去之前，只觉得一双并不强壮的手，将我的身体死命的抱住。

　　睁开眼睛已经是在医院里了。我的身体也恢复了人形。小言正在旁边用温水帮我擦脸，擦的我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啊～别哭，小川，大夫说你怀孕了，不能哭的，会伤了身体。」他急的抓耳挠腮。
　　「对不起......」我握住他的手，却一说话就掉眼泪，「如果我不这么逞强......」
　　「怎么会呢，我的小川是最能干的。」他脸上挂着苦笑，「对不起，我要是早知道你怀了孩子......都怪我，还害你被别人指指点点......」
　　「小言，我不该对你吼......我......」
　　「好啦，都不说了，孩子没事，你也没事，你好好休息几天，然后还要继续回去上课呢。」
　　「你......还让我去上课？」看着他，我非常吃惊。
　　「你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如果不让你把课程念完，就太说不过去了。」他突然一脸的严肃，「不过，小川，你要搬回我爸爸妈妈给你找的公寓里面去，还不许去打工了，嗯......任何危险性的运动都不许参加了，听见没？！」
　　「嗯......我知道了。管家婆。」
　　「哼～然后你还不许阻拦我每个月过来看你！」
　　「......飞机票贵不死你的。」
　　「我......我打月票！」
　　「飞机还有月票！你睡胡涂啦？！」
　　「不管，就是跟老爸他们借钱，我也要每个月都过来看你！」
　　「......嗯，记得打借条，等我回去一起帮你还。」
　　「啊？还要靠老婆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的面子早就叫狗吃了，还好意思跟我这说面子。」
　　「......小川，你的嘴这样毒，小心生个儿子没屁屁上的洞哦！」
　　「哼，没□□儿的儿子也是你的。」
　　「啊！你讲粗口！」
　　「干嘛？不许啊！」
　　「老婆，对胎教不好啊～～～」
　　「你看你那付色象，对胎教才不好呢！」
　　「那我不拿脸冲着你！」
　　「别拿屁股冲着我，万一儿子长的跟你的屁股一个样怎么办？！？！」
　　「那......那我......」
　　「哈哈......好了，开玩笑的。」
　　「小川......」
　　「干嘛？」
　　「没什么，爱你～」
　　「......讨厌......」
　　「那我不爱了～」
　　「什么！你小子是不是活腻味了！？」
　　「......」
　　「好啦，过来亲亲我，就都扯平了。」
　　「吧唧～」
　　「嗯...好啦好啦～诶？你怎么还亲？」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你个死东西～这是医院，我是病人！你......你不能......啊～～～啊～～～啊～」
　　现在，我只相信一句话——种马就是种马！

　　（插花之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