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清瑞

1、第一章 啼 哭

　　“哇哇哇……哇哇哇……”一串强而有力的破涕声从精细的河池、莲花刺绣屏风后传出……
　　“夫人，生了！”眉宇紧皱，两鬓银发，体态矫健的榕姑用手遮着嘴角轻俯下身在少妇耳角轻道“夫人,您看，该如何妥善安置,是位格格。”榕姑为她揽起白色遮面丝纱“夫人……”女子右手微抬停止了榕姑的问话，嘴角略有弧度的抿笑出声，自右侧丝纱下发髻处取下一指珍珠玉簪，放在榕姑左手心“去，给接生的葵婆婆，她折腾了一宿，也尽责了，圆满了。”话语间感觉不到一丝愉悦和惊喜，倒是多了一份凄凉。少妇一袭明黄色绸缎棉衣斗篷外袍，纤细嫩柔的右手遮下白色面纱，随即起身向隔着微薄只能透过一盏猪油灯的屏风走去。榕姑没有继续询问，只是按她的意思绕过屏风将玉簪交给了坐在床榻旁椅子，不断擦汗的葵婆婆。
　　透着细微的光影，整个屋子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盖，屏风内狼藉一片，黄铜色的浴盆早已被暗红色的血迹染红，周旁的两名丫鬟神情唏嘘……,零乱的发丝遮住了她俩惊慌的眼目，她们的碎花上衣/床榻/棉被早已沾满了斑斑血迹，颜色还是没能退去，映红了原本晦暗的紫檀木床帷下摆，更映的躺在床上的女子越加苍白无息，她的唇齿间早已无血色，用弥留的眼神看了一眼正躺在她怀中极力吸取母乳的女婴，原本娇艳的笑容……此刻，了无生息倦淡的只剩下鼻尖的声声叹息：
　　“莫让红颜守空枕……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
　　镜中如你/我，让它牵引入我梦……
　　春去春来谁在宿命里安排……”
　　最终彷徨的的眼神隔着灰暗的灯光望向屏风内，仿佛要将它看穿，但又看不到它的尽头。“阙歌，阙歌……”少妇轻拭眼角泪珠，丝纱晃动微微透出她的绝色容颜，不知何时走到了榻前“安心上路，一切因你而重生！”少妇缓缓抱起还在吸吮乳汁的婴儿，“噢呐……噢呐……噢呐……”啼哭声又起，整个屋子的女仆隐隐抽泣，啪塔，啪塔，世去女子的□□还在淌着鲜血，并没有因她的“昏睡”而停止……
　　“夫人，阙小姐是因血流不止而死的，老奴无能望夫人节哀”葵婆婆竭力把话说完，霎那间低头冲向梁柱，碰……又是一滩鲜血。
　　葵婆婆，你又是何必呢……我本意不是如此的，唉。
　　“夫人，饶了奴婢，饶了奴婢……” 哀号声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使原本寂静的夜更多丝无奈。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今夜的事你们必须忘却，孩子是本宫生的，接生的是你们和榕姑，都记住了。”阙玉肃立在床榻旁，隔着丝纱都能强烈的感应到此刻的隐隐杀气。“玉妃娘娘往开一面，饶你们不死，还不磕头谢恩！”榕姑轻声说。
　　“谢谢玉妃娘娘，谢娘娘，林翠和竹焕一定绝口不提今夜发生的一切，全按娘娘说的照办，奴婢力当效忠一辈子！”两人貌似十五/六的花季妙龄，却早已被残酷的现状吓出了几身冷汗，跪在青砖地上不停的磕头，咚,咚，咚……
　　“嗯，记住今夜你们说的话！”玉妃对着怀中的女婴说道“榕姑，给格格取个名儿吧，做额娘的能获得如此讨人怜爱的娃也足以”话语间透着些许哀愁“妹妹无福，当姐姐的也该认了这个孩子。” 一边轻轻用拇指擦拭婴孩唇边的奶渍，一边用手轻拍襁袄,安抚饥饿中孩子的抽泣声。 “回娘娘话,奴婢自幼跟随娘娘,没识得几个大字,愚奴还请娘娘所示……”榕姑低头答道.“你不愿说,那就取名镜中月吧,毕竟是亲妹妹的孩子往后更是我阙月的格格, 镜中如你/我，让它牵引入我梦……她额娘临终宿语取-—镜,加本宫的闺名取---月,呵呵,镜中月……”苍凉的眼神,加重了怀中的力道,女婴好似知晓阙月的暗怒,居然对着她笑开了,笑的很是欢快……”这孩子倒也机警,娘娘,您瞧她正对您笑呢”榕姑也跟着笑出了些许声音。跪在地上的女仆也擦干了泪迹,合声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格格笑了,格格笑了!”
　　阙月知晓她们怕她,怕她的狠/怕她的绝……
　　可如今心头大患已除，剩下的就都在她的掌控中，就连她唯一的孪生亲妹妹也没能幸免于难。谁让阙歌生在这帝王世界里，又是谁让阙月阴差阳错的替代了妹妹成了阙殿的主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一个字所赐——情。而当今的阙殿却只有一个她，就如当今皇上顺治一般，就爱这一个人玉妃——阙歌/月。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抱着格格的手越加收紧了些，眉目间一闪而过的喜悦印入镜子中。亦，阙歌便是阙月，阙月便是阙歌。当年，阿玛倘若先带我进宫面圣，阙歌也无今夜惨遭难产而死，她也能随堂兄霍荆将军一并喜结良缘…… 可她偏偏遇见了他，或许就在乾清门听政的第一次相望就已然成了今夜的定数。呵呵，阙月暗笑，心底的五味杂忧唯有榕姑了然“娘娘，小格格饿了，奴婢让奶妈哺乳去，娘娘也累了一宿，随奴婢趁月黑无人即刻离开此地吧，阙姑娘的后事，奴婢会妥善安置，请娘娘宽心。”语毕，低头合手待话。
　　“是啊，也该回宫了，别让皇上候久了惹出事端，皇上心底如湖水般亮的很啊，你俩也随本宫进宫吧。”她递过格格，榕姑忙接过交与奶娘，眼神凝固，语气也说重了些“奶妈，这位是当今的格格，你可知责任之重。”中年老妇稳中带慎道“是，奶娘记住了。”
　　夜色中载着数人的马车奔驰在寂静的京都小巷内，没人能察觉它的异常，没人能窥视它的诡异，只留下疾速行驶的马蹄卷起的一阵阵碎土黄烟……寒风萧萧，北风凌厉，拍打着檐下的串串玉米谷子，预示着顺治十七年大冬将至……
　　顺治十七年八月壬寅，以皇太后旨追封董鄂妃为皇后。因她世早顺治哀痛，故因她身前乃至德贤孝，温惠端敬，孝庄太后封她德静皇后。此时，顺治已有两名皇后（贤睿与德静），十五个妃子，但他最宠爱的妃子仍然是玉妃阙月氏。
　　心思稠密的玉妃能如愿替代真的玉妃一步步走向她的人生目标吗？月格格能真的幸免于难吗？倘若女婴能苟且过活，那她的亲娘临终宿言又暗示了我们什么呢……清帝顺治能如愿爱下去吗……
　　顺治十八年卒于紫禁城内养心殿，终年二十四岁。康熙继位，玉妃未殉葬移驾至紫禁城禁院——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