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海蔷薇》kucu雪狸

7、第七章 灯宴（上）

　　第七章 灯宴（上）

　　每个五月中旬，都是蔷薇花开的季节。今年花开得早，绿树的藤蔓缠绕在围墙上，排排绯红的花束绽放，层层花瓣交叠，在初夏的时日里十分耀眼。百海镇在蔷薇花开的第一个周末夜晚，就会举行灯宴，在海上，围绕着百龍山。这种传统就像一种仪式，非常隆重，远古是为了迎接海神归乡，举行的祭祀活动。每个未成年的姑娘都会在头发上别上一支未绽放的蔷薇，象征夏季的光辉明亮顺利。可后来这种节日就没有那么隆重了，人们越来越关注复活节彩蛋和圣诞麋鹿，而忘记这些，只有灯宴能让学校挤出半天假期，好让我休息一下，睡个好觉。
　　从下午开始，就不断有外地的游客前来观赏，他们大多冲着灯宴前来。五岁那年我从头至尾把灯宴看了一遍，海上的灯船，远处的烟花，还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当然那时侯百龍山离我家有点远，徒步走过去相当麻烦，所以小时候我只看过一次，也就如此而已。可能是当时父亲过世不到几年，弟弟生病要花钱，没什么心情吧，虽然我只有五岁，但生活还是比较压抑的。
　　学校三点多就放学了，我那也不准备去，打算自习到吃完饭的点然后回家。也许天气过于炎热，电风扇吱吱呀呀的转，股股热浪扑在我通红的脸上，静不下心来。江南南说她要回姥姥家蒸豆沙冰粽，那是一种家族传统，很多本地市民都这样做。这种粽子扔到百龍山底下的大河湾，可以预防虎鲛的侵扰，也就是一种海底的怪物。原来我母亲也这样做，后来她好像患上一种类似于痴呆的病症，渐渐忘记了。现在我知道，那种病应该叫相思病。
　　“呀，珍惜，你怎么还不走啊？”尹辉路过教室，挎着篮球，油腻腻的头发沾满汗水。他看见我，一如既往的那么和气。
　　自从上次他来到我们班，我很少和他说上几句，所以心感不安，还是笑了笑。
　　“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巫女人...”尹辉指着贾童黎的座位结巴着说。
　　“贾童黎。”我回答。
　　“对，贾童黎，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他挠挠头，“她都走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在教室待着？”尹辉一屁股坐在我同桌的课桌上，脏兮兮的篮球一手扔到讲台前。
　　我看着江南南的课桌留下黑印，不觉皱紧眉头。
　　尹辉自己也不好意思，他慢慢离开课桌，看见了我桌子上的矿泉水瓶，那瓶水原来是我的早饭。到了夏天，我总有早上只喝水的习惯，这样上午就不会太热。
　　“给我喝点。”他一把夺过瓶子，扭开瓶盖，水牛似的咕咚咕咚喝下去。晶莹的水珠漏到他微褐色的皮肤上，那只大手好像包裹了整个瓶子。
　　我来不及反应，他就痛快喝起来，毫不客气。“我喝过的。”我开始说着。
　　“嗯额。”他满不在乎应。
　　“好了，给你留点。”他剩下的水递到我面前，笑嘻嘻的说。
　　我厌恶的表情可想而知了。
　　“算了，不要了。帮我扔了它吧。”我埋下头，拿起笔，若无其事的继续写起来。
　　“嗯。”他把盖子仔细拧上，见我没有理他，显得很失望。他灰溜溜的扔掉瓶子，在我座位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又转了一圈，清脆的脚步声哒哒，踏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你还不走么？”我抬起头，看他正在教室的角落里看着班级日记。
　　“你们班日记很认真啊，伍仞老师很严吧！”
　　“不是，那是为了评选文明集体。”我回过身去，继续写着。
　　“是吗？”他嘀嘀咕咕读了一段文字，又问：“肖嘉雨是谁？她曾获得国内，嗯，什么星文学三等奖。她长得好看么？”
　　“不好看。”
　　“那，江南南呢？哦，我知道，那是你同桌。说实话，我刚来的时候就只认识你。”
　　“所以你对着我傻笑。”
　　“不，你可能搞错了。我这是为了和同学们表现出自己的亲切，不然，就没人和我打篮球了。”
　　“那我误会了。”
　　“哎，宋珍惜？你是不是有一个漂亮姐姐啊，我看你有时候和那个女生说话，她叫什么？”
　　“安娜。”
　　“安娜，挺好听的名字。哪个班的？我看见她有几次在操场独自跑圈，戴着白色耳机，栗色的长发打着卷儿。”
　　“三班，坐第二组最后位置。”
　　“哦，嗯，我知道了。”
　　“你喜欢她？”
　　尹辉听了我的话好像受到了刺激，努力反驳着，走到我的跟前。“再好看也没有姐姐你好看。”他笑眯眯的眼睛是一副漆黑的瞳孔，反射着窗外的光。
　　“那你那么在意她。”我继续没看他，埋头写着。虽然早就不知道自己作业写到哪里，但也许心虚，始终不敢抬头。
　　“因为和姐姐有关系啊。”
　　“什么姐姐，姐姐，用得着你喊？”我借着这以机会放下笔，得以正当理由看了一下他。
　　他是那么阳光，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忧虑。孩子一样没有顾忌的心，就像他的名字，那么灿烂，光辉。我看着他的脸，仿佛回到了从前。
　　“今晚你和我去百龍吧。”他说着，没有之前调皮的口吻，而是有些担心和憧憬的神情。
　　“可，”我本想晚上写完作业累了早些休息，但他突然那么郑重的邀请，又恐怕拒绝有些残忍。停顿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复他。
　　“你不能总自己一个人待着吧？”他又补充道。
　　“那好吧。”等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察觉嘴巴竟然已经答应他了，什么时候这般不听使唤，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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