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斯特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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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天幕如蒸笼般盖下，周遭的黑暗无止境地蔓延开来，阿莉克丝行走于暗色之中，身后的披风被吹得飞扬乱舞。
她立在原地沉默观望了片刻，直到视野里冒出微渺的火光，才继续朝前走去。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人叫做“引导者”，他整个人罩在宽松过度的黑袍中，展现出一种神秘而又令人信服的形象。
“阿莉克丝殿下？”
随着这声问候，不少人转过头来，面上或惊诧或好奇。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认得她。
阿莉克丝朝对方摆了摆手，就这样站定在人群后方，面容阴郁地注视着那口被摆放在空地上的棺材。
……已经，开始了么？
空旷的天地中飘荡着轻盈的吟唱，火光相映，每个人眼底的寂寞都不可避免地被照亮。
静静看了一会儿，阿莉克丝似是疲惫一般垂下眼睑。
真是……太久了啊。
“嗒——嗒——嗒——”
伴随着风声传来的还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音，不久，一双包裹着纤细长腿的黑靴出现在视野里。
抬眸，是格洛瑞亚那张冷艳傲慢的脸。
“随我来。”
人群自觉地分裂成两股涓流，为她们腾出一条通往中心的道路。
四百年前，厄尔森家族的继承者被长老院审判执刑，于此地沉眠不醒，这一惩罚犹如乌云蔽顶，令厄尔森的士气衰颓萎靡。
而今时今日，阴暗的岁月就要过去，他们在这里引魂归来，笃誓会将家族的荣誉振兴。
“你最好配合我。”格洛瑞亚拉过她的手，眼神像一把随时可出鞘的剑。
腕间割破的痛楚清醒地刺激着大脑，可阿莉克丝连眉头都没皱，就那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棺材中的人。
暗沉的鲜血填注满他身下的空隙，而那被罪恶滋养的容颜却有如今夜绽放的栀子花，美丽且安静。
从伤口流出的血液被源源不断地喂进对方嘴里，然而阿莉克丝早已闭上眼，自始至终不曾再看一眼那张四百年未见的脸。
※※※
“殿下，外面是……”
看着醉卧在椅座上、连一丝目光都不愿施舍给自己的阿莉克丝，本森沉默半晌，最终转身离开了大殿。
夜间行走的生物几乎没有脚步声，但当他以为能够悄然无息地接近那个隐藏在阴晦之中的黑影时，对方却遽然抬起头来。
“她呢？”
敏锐得仿若是在暗处窥伺的野兽，只待找准时机便会一口撕裂猎物的喉咙。
被这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本森拼尽全力才抑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殿下她……已经歇息了……”
呵。
几乎是在对方尾音落下的刹那，布莱克的脸上就扬起了一个邪佞笑容：“歇息了？”
说话间，他唇边的弧度越扩越大，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知道当初为什么把你放在她身边吗？”他低下头，饶富兴致地欣赏起那张因呼吸困难而变得扭曲的面容，“吸食了我三百多年的血，要是某天突然换种味道，应该会很不习惯吧？”
毕竟是那么挑剔的人……
念及对方，布莱克的神情柔和了一瞬。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了解她——懒惰得出奇……所以，万一哪天按捺不住，再勉强自己忍一忍的话……”恐怕还是会下口的吧？
一想到这里，布莱克不自觉加大了扼紧对方脖颈的手劲，与此同时，他钉在对方脸上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尖一般冷冽。
“不过你真的不知道么？”他故意问道，言语连带表情都展现出极大的恶意，“这样，怎么对得起我对你的‘倚重’呢？”
“布莱克、殿下……”本森涨红脸，一字一句吐得异常艰难。
只是很可惜，这副模样丝毫无法唤醒对面这只恶魔的怜悯之心。
“算了，看在你替我照顾她这么久的份上……”端详对方片刻，布莱克突然勾起嘴角，好似准备仁慈一回，“我说本森，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认真照过镜子吗？”
……什、么？
“还是说你早就已经发现了，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而已？”
他瞧着那张清隽有余的面孔，心里的戾气止不住地加重：“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允许你靠近她？让你有机可乘，还是可以看她心悦另一个男人？”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令他想要彻底地摧毁掉一切。
只不过……
“放心，我还没那么笨。”布莱克幽幽一笑，同时凑近对方的耳畔，仿佛要说什么悄悄话一般，“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到现在应该都不曾碰过你吧？”
言毕，他重新拉开二人距离，然后满意地看到了对方脸上浮现出的惊慌与恐惧。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阿莉克丝不喜欢自己——倘若放在以前，这种认知只会让他抓狂发疯、出离愤怒，但在决定将本森留在她身边的那一晚，他却开始感到无比庆幸。
身为他的替代品，本森会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以及陪伴她度过他不在的日子。
“怎么样，恨我？”
然而被掐得几近窒息的本森已经无力回答。
迎向对方憎怨的眼神，布莱克反而神经质地扯开嘴角，一种巨大的报复快感涌上心头。
“没关系，你当然可以恨我，慢慢恨我。”
如今他已苏醒，再没有谁能够取代他的位置，待在她的身边。
所以，去死吧。
……
走进去，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以那般毫无防备的姿态，吸引着他靠近。
一步。
两步。
而与此同时，卧在主座上的阿莉克丝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半睁开喝得有些朦胧的双眼，不甚在意地朝大门方向望过去。
“……”
捕捉到对方于一瞬间凝滞的目光，布莱克不但面色未改，并且脸上的表情反倒变得愈发温和了。
他站定在殿堂之内，遥遥与对方相望。
“宝贝，我回来了。”
明亮的灯火下，那张脸上的每一道痕迹皆被照得清清楚楚，甚至于被血液染得殷红的唇，看起来都泛着异常魅惑的光泽。
这时，阿莉克丝支起身子，冰凉地望向那张正如四百年前一样俊美无俦的脸：“本森呢？”
闻言，布莱克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阿莉克丝，我吃醋了。”
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的。
可是阿莉克丝却压根不为他无害的伪装所欺骗：“布莱克，我的人，你凭什么动？”
听到她这句话，布莱克眸色渐深：“你的人？你碰了他？”见对方不做声，他顿时怒从心起：“那种卑贱之人怎么配得上你，阿莉克丝！”
风自窗外刮过，呼啸的声音让这座城堡显得格外冷清，仿佛若不就此打破沉默，从今以后这里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你有什么资格敢说这种话？”
双方对峙，谁也不肯先避其锋芒。
“倘若真的要算，那你又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我面前？”
对方缓缓跨下台阶，每一刻凝向自己的眸光都凛冽得骇人。
“自作主张扰乱我的生活，自以为是干涉我的决定。”阿莉克丝面容冷沉，恍若为这一刻，她已蓄积多年，“难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么？”
布莱克捂住胸口，痛得退后两步。
“阿莉克丝……”他张了张嘴，声音虚弱得几乎快要泯灭。
可恶……
他抿紧嘴唇，克制良久才终于能够开口：“不准再说这种话。”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阿莉克丝没有回答。
“你就……那么喜欢……他？”
“……”
“他死了。”这时布莱克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好像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一样，“因为我回来了。”
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着，她的身边只能有他一个的事实。
“为什么，阿莉克丝？”他问她，却并不想要答案。
时光流逝，人心涣散，唯独他对她的深情，自那一刻起，滞留在了四百年前，一丝未变，一毫未减。
终究，似是心死般地闭上了眼，布莱克轻轻舔了一下残留在唇边的血迹，那模样仿佛是要将最后一份甜美珍藏。
“好，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真的忍受不住……”他暗暗攥紧了拳头，睁开的双眼隐忍含痛，可面上却极缓极慢地展露出一个笑容，“那么、即使不在意我，也是没有……关系的。”
那个笑，简直惨淡至极。
可是……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
他已爱她到极致，眼里再容不下哪怕是一粒沙。
……不过，她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恶劣，她的索取，她的傲慢，甚至于她的移情——但凡属于她的一部分，他都接受。
“至少别让我知道……阿莉克丝……”
以他的骄傲，这句恳求竟是无法更多一分卑微。
不知怎么的，面对此刻此景，阿莉克丝却无由端地想起了以前和格洛瑞亚在一起时的对话——
“你确定他姓厄尔森，而不是斯特林？”
“倘若他想跟你姓，我一点都不会吃惊。”
分明记忆还那么鲜活，可眼前的这个人反倒像是褪色一般，失去了原本的锐气与生机。
“想赎罪？”
忆起临走之前格洛瑞亚警告自己要善待她弟弟的话，阿莉克丝吐出憋在胸腔内的一口浊气，继而冷冷出声道：
“既然是做我的奴仆，改掉姓氏便是最基本的规矩。”
“……”
意思就是，跟她姓……斯特林？
——布莱克·斯特林？
撇下已然呆立在原地的人，阿莉克丝裹挟着一身寒气，面无表情地朝殿外走去。
……蠢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斯特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