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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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是得屈服于现实之下，以匍匐的姿态祈求神明的垂怜，为那泡沫般的幸福。
早春的天气，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湿冷刺骨。黏稠的空气纠结着过分浓重的花香和遮掩不去的咸腥异味，就像有什么恶心东西卡在咽喉里，吐不出来吞不下去。
纤细白皙的手“刷啦”拉开生涩的纸门，突然的响动在寂静的清晨里如同鸦啼破空而去。女子十五六岁单薄的身体暴露在初春清冷的空气里，抬眼，淡漠地扫了一眼自家的庭院，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强压下的不适没有在面上表露半分，可扶住纸门的手骨节泛青还是泄漏了她现在的不悦，或者说，是该有的，符合年纪的胆寒。
本来就显得荒凉的庭院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浓稠半涸的血液混着雨雾汇成一股股小流浸入低洼处，然后在深褐色的泥土上留下可怖的暗色痕迹。这样死寂的环境里，她甚至能听到汩汩流动的声响，只是——
九的视线终于落到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从一开始便挺直腰背以最标准姿势跪坐在廊下乱石铺成的小路上的男子身上。从她站的地方看去，是男子端坐着巍然不动的背部，深蓝色的布料吸足了不知道是血还是雨的液体，粘在宽厚的肩膀上，形成敛光的暗黑色。
也许是感觉到背后的目光，男子的肩膀松了松，跪着转过了身，动作有些僵硬——大约是跪坐了大半个晚上，从后半夜起她就没听到门外厮杀的声响。他没有抬头，声音低哑，“请九小姐回家。”
换作几天前，九怕是会嗤笑出声——凭什么别人一句话就得听从，但现在忽然没了这个兴致。她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单膝跪地的男子。原本妆容整齐一丝不苟的武士在战斗后略显疲惫和狼狈，划破的衣袂溅上的血迹和泥水，九挑了下眉——他并没有受伤。
洁白的裸足踏在黑褐的泥泞里，每迈一步就飞溅出赤红的血水，但脚的主人却像是故意般的，一步接着一步，甚至还顿了顿后再踩上，黑红的液体与白皙的皮肤，堪堪的触目惊心。
回过神来的时候，浅川律发现九已经走到他面前。
“你真是能唤来腥风血雨呢——”懒懒地拖长了腔，浅川律闻言微抬了头，女子苍白的脸上忽的绽开一缕嘲讽似的笑意，“这场景，真是好久不见。”
——“这场景，真是好久不见。”这句话，九本没有打算说，只是看着跪在她眼前男子不动如山的平静就莫名地提了气，即使拼尽全身的力气都要压抑住语气里的颤抖，然后一点点勾起唇角，掩饰不了嘲讽的微笑。
浅川律怔了一下，眼里倒映出女子削瘦的肩膀微扬的下巴隐隐的黑眼圈——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再一次低下了头。
“请九小姐回家。”
九，浅川家主的私生女，在她成年礼的前一个月被带回浅川家族。
而浅川律，在她的门口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浅川赤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从模糊渐渐清晰起来，顿了顿，才发现是什么让她蹙起眉头——这里不是她所住的卧室。
“还好吗，赤？”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浅川赤望过去，才意识到身体的沉重，想开口喉咙干涩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疲软的身体被熟悉的手半抱了起来，瓷器的温润抵上了唇，浅川赤就着律的手抿了几口水，迷糊的脑子才清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 大病过后的声音有些嘶哑。
“三天。”
“所以你就把我带来流魂街。”平淡无波的陈述句，但是下一秒便伸手推开了扶她的男子。
习惯了浅川赤的反复无常，律其实在扶稳了她坐着的时候已经半退开了，这时也不过顺着她的手劲——免得她用力过猛摔倒。
“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浅川赤气极吼道，接着又开始咳，而且挥开了准备过来扶她的手。
“咳，咳，滚一边去。”刚起床的浅川家家主是不讲道理的，律只好将手上的杯子放在她手边，看着咳到弓着身子的赤，担忧的神色在皱起的眉心又加深了一分。
“九大人一起床就骂人啊，律君真是可怜。”这么说着走进来的女子穿着青翠的和服，端着的食物冒着清新的热气，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浅川赤的床边。
是片桐羽悠，沉草酒屋的老板娘。
沉草酒家，浅川九在流魂街时的产业，现在也还没并入浅川家的家产，是浅川赤偶尔会留宿的地方。
“好啦好啦，律君先去吃点东西顺便睡一会，这里有我就可以了。”片桐笑了一下，靠近赤替她拍着背，等着她的呼吸渐渐平复。“我做了点清粥，在喝药之前先吃点垫底吧。”
“嗯。”浅川赤用鼻音应了一声，转眼看到律还坐在原地没动，不由得皱紧了刚舒开的双眉。“一边去！”她冷冷地说道。
“是。”男子沉默地退下。
“九大人真是的，”名叫片桐的女子无论何时都挂着让人生不起气的微笑，一边舀出散发着清香的米粥，一边说着，语气轻柔。“想让律君去休息直说就行了，不用对他横眉竖眼的。”
“闭嘴。”浅川赤瞟了她一眼。
“呵呵，律君真是无辜，九大人你应该温柔一点的。”
“这酒屋的老板你是不想做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来，吃完我替你更衣，卯之花队长答应了过来。”片桐吹冷了粥便喂向自家的老板。
浅川赤阴郁地看着笑盈盈的女子，叹了口气。
片桐端着碟碗退出浅川赤暂居的卧房，然后不意外地在长廊拐角处看到那抹挺立的身影。安静地走过去，片桐抬起头微笑，“律君，现在还在这里的话九殿真的会生气的。”
穿着深蓝色武士的男子微微点了下头，视线却落在片桐手中的托盘上。
片桐羽悠望着惯常沉默的男子眼睛下深深的阴影，温婉的笑意下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回应了浅川律没问出口的问题。
“只吃了一半，现在已经换过衣服睡去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浅川律沉吟了半天最终只是“嗯”了一下。
这让一向好脾气的片桐有跳起来敲他脑袋的冲动，不过衡量了下身高的落差和手中的东西，片桐羽悠最后还是放弃了，无奈地盯着望向浅川九房间方向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男子，语重心长，“律君啊，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但……九殿再聪慧也是女子，有些话她还是想亲耳听到的呢。”
说完便腾出一只手拉了浅川律一下，“走吧，给你弄点东西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