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巫》楚帛书

2、第二章 楔子（现代）

　　另一个世界。

　　公元某年某月某日，宜嫁娶。中国，某地，某教堂。

　　庄重、华丽的婚礼殿堂中央，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钢琴师正弹着一曲献给爱丽丝。礼堂中的人似乎都被这首动听的钢琴曲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一个行色冲匆的女人正向礼堂后身的更衣室奔去。

　　仔细看去那是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也许是跑得太急，她停下来的时候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每喘一下身上的赘肉都跟着颤动一分。不过，她好像也顾不得这些了，抓紧时间才是最要紧的。

　　待她奋力推开更衣室的大门，她便用高出钢琴声好几个分贝的嗓音大喊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要出大乱子了！”

　　就这样，人们纷纷把惊异的目光投向了她。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只要苏芳尘不来，这里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娇滴滴的女音里难掩强烈的愤懑，几乎是她话音一落，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身着白色婚纱的新娘正以优雅的姿态坐在一张镶满蕾丝花边的沙发椅上，她微侧着头，白皙的脖颈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远远看去，她就像一只低头捋顺着珍贵羽毛的美丽天鹅。

　　新娘正在用她那纤细柔嫩的手指往右耳上戴耳环，精致的宝石耳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只不过，珠宝再美也不及她的微笑美，那不仅是幸福满足的笑，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骄傲。

　　“可是……” 站在门口的女人依旧一脸的忐忑不安。
　　“没有什么可是！再过一个小时，我就是夏子陌的妻子，夏家的女主人！还能有什么乱子是我摆不平的！”新娘手执一面镶金嵌银的镜子，镜中的她正笑得一脸得意。

　　然而，当镜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女子的脸时，新娘本是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

　　“我倒是很好奇，你要如何摆平我，就凭你这张脸么！呵，好像嫩了点！”说这话的女子用一种媚态天成的目光看着镜中的女子，她的纤纤素手随意的捏着那张惊恐非常的脸。

　　“苏……苏芳尘，你来做什么！”新娘声音颤抖着问道。

　　“我还能来做什么，当然是来参加你的婚礼啊，难道你不欢迎我么？”苏芳尘低头看着新娘的脸，娇媚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是冷硬无比，直压的新娘透不过气。

　　“欢迎，自然是欢迎的！不过，请你出去等候可以么？我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新娘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皮笑肉不笑的应对苏芳尘的强大攻势。

　　“哦，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么，那怎么不见新郎呢？”苏芳尘的表情先是一愣，后又四下张望。

　　“夏子陌不在这里，你找他做什么！”新娘的脸上顿时危机重重。
　　“呵呵，我找他当然是要祝贺他啊！”苏芳尘的笑容灿烂无比，比新娘身上的珠宝还要引人注目。

　　苏芳尘无所谓似的随手一挑如瀑的长发，长发落肩之际，她已转身走了出去，只听她边走边道：“既然他不在这里，我就去别处找他好了。”

　　“苏芳尘，你给我站住，你不要去找他！我不许你去找他！”新娘疾声喊着，急忙追赶苏芳尘的脚步。

　　也许是苏芳尘的腿比新娘的腿长，或是新娘的裙摆比苏芳尘的裙子长，总之，新娘一直没追上苏芳尘。待到新娘终于追上的时候，苏芳尘已经停住了脚步，而她们的面前俨然多了一个人。

　　他身着银白色的西服，全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肃，让人不愿靠近。从这个人的服装看来，他应该是这场婚礼的新郎，那么他就是新娘之前提到的夏子陌了。

　　“陌，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苏芳尘依旧笑容妩媚，她抬眸看着夏子陌，迎着他那晦暗不明的目光，她始终看不清他心中的所思所想，这让她很挫败。

　　“你来这做什么？”同样的话从夏子陌的嘴里说出来却可以让苏芳尘笑容尽失。
　　“是啊，你来做什么！”新娘随声附和，她像是要宣布独占权般走到夏子陌身边，亲昵的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容得意地面向苏芳尘道：“苏芳尘，今天是我和子陌的婚礼……”

　　“我有事要问你！”苏芳尘丝毫没把新娘放在眼里，她目光专注地看着夏子陌，似是要从他的眼中寻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有什么事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吧。”夏子陌的表情始终不冷不热，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人，他身旁的新娘斜睨了苏芳尘一眼，也跟随他离开。

　　“夏子陌，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立刻离开，绝不打扰你的婚礼！”苏芳尘急切地朝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喊道。

　　在苏芳尘热切的期盼下，夏子陌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听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有什么问题，你快点说！”

　　周围人的目光像聚光灯般地照射在苏芳尘身上，令那一身红裙的她更加光彩夺目。

　　面对众人的热切目光，苏芳尘却浑然不觉，她仅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声音略带迟疑地说道：“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不是我？”

　　刹那间，众人几乎都被她的问题弄得一愣，但是大家很快恍然大悟，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嘲讽和讥笑已不绝于耳。可是苏芳尘却充耳不闻，她只盯着夏子陌的后背，似要看穿他的内心。

　　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漫长，苏芳尘忍耐着这一切，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紧张。她看着夏子陌先是沉默的低了下头，不消片刻，他身旁的新娘就摇了一下他的胳膊，他这才抬起头来。

　　紧接着，苏芳尘便听到了那个让她心口钝痛的答案，那答案让她差点站立不稳，好在她身旁有个立柱可以让她扶住。

　　放眼望去，夏子陌已牵着他的新娘走出她的视线，直到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她这才回神。

　　“好，很好。”苏芳尘笑着自言自语，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她握紧了手包，挺直了脊背，大步前行。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苏芳尘离开了那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婚礼殿堂。一出门口，她就被头顶的阳光刺痛了双眼，有湿润的液体滑出了眼角，她急忙戴上了墨镜，疾步走下台阶。

　　当后背终于靠上车椅的时候，苏芳尘的身体就像卸了气的皮球一般，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眼中的泪水也像泄了洪的水，决堤而出，怎么也止不住了。

　　一路上，苏芳尘满脑子只剩下夏子陌最后说的那句话，一想到那句话，她就苦笑着不断地重复道：“我不想要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我不想要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哈哈，好一个不想要！”苏芳尘愤怒地一把丢开墨镜，掩面而泣。

　　“你是在说我不是一个干净的女人是么，没错，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干净的女人！从你认识我开始，我就不是，一直不是，从来都不是！”她大声喊着，双手不断地拍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也跟着猛踩了一下。

　　红色的跑车一路呼啸着往前冲去，似要冲出眼前那片望不到边的雾霾，却怎么也冲不到尽头。

　　“陌，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当车速终于放缓的时候，苏芳尘的声音也低落了下来，哽咽的声音凄楚无比。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浮现，她忆起了他们初遇时的情景，忆起了曾经了浓情蜜意。但是，很快，一些刻骨铭心的痛楚画面也逐渐压过了那些幸福的画面，让之前的那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即使是遇见，我也不要再爱上你，永远不要！”苏芳尘像是突然清醒般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再度踩足了油门。

　　当红色跑车被一大束钢筋穿成一个类似冰糖葫芦的模样时，苏芳尘脑中的回忆影片终于停止了播放。一刹那，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安然，像是迎来一个新生一般平静宁和。

　　与此同时，神圣宏伟的教堂里响起了祝福的钟声，人们笑着望向飞上天空的白鸽。美丽的白鸽像自由自在的云一般，扑向了属于它们的天空。

　　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动，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