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言》林青苔

6、六

　　再次接到母亲的电话，初夏很后悔没有早点换号码。
　　相较于上次的泣不成声，这次电话那端平静很多，平静里似又带着绝望。
　　“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只需要一笔资金，公司肯定就能起死回生。我知道这么说很惭愧，但我毕竟是你妈妈，你不能见死不救。等公司状况好转了，我们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初夏听她口口声声说着“我们”，突然觉得无力，良久，她说：“我在芜城，这周六你来找我。”想了想，她补充道：“我小时候的相册如果还在的话，麻烦你带给我。”
　　她们约了详细的地点，初夏去见她的时候，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到得很早，身边放着行李箱，不停地朝门口张望，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初夏站在马路对面，隔着窗玻璃看着她。完全是普通中年妇女的模样，初夏无法把她和“妈妈”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看到初夏走来，她迟疑着站起来。直到初夏在她面前站定，她慌张地请她坐。印象中，她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女人，如今面对一个小女生却进退失据。
　　初夏定定地看她，见她始终躲避自己的目光，不由觉得无趣，也就不再看她，低头慢慢喝咖啡。
　　她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来芜城了？是你爸安排好的吗？公司怎么办了？你……”
　　“相册带来了吗？”初夏打断她，阻止她继续喋喋不休。
　　初夏以为，时隔多年，她一定把过去的一切都扔掉或丢失了。可是现在这本相册完完整整地出在她面前。
　　初夏拿出一张卡，推给她，“爸爸留给我的钱，还有卖房子的钱，我都转到这张卡里了，密码是我的生日。公司的钱我不能随便动，能帮你的只有这些。”
　　她点点头，眼含泪光。“谢谢你。不过你怎么把房子卖了？”
　　“是爸爸的意思。他说，人都没了，房子就别留着了。”
　　她低下头，继而把行李箱推到初夏面前，“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玩具，我一起带来了。”
　　初夏没有打开，推回去静静道：“扔了吧，我也没地方放。”这是真的，现在租的房子太小，容不下太多零零碎碎的东西。
　　回忆太多，初夏只拣最重要的那部分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