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橡树》一棵柠檬树

1、第 1 章

　　接到这个case的时候，游嘉儿觉得自己的运气超级好。
　　可不是嘛，伴游，而且是伴明星旅游，薪水还很丰厚，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回完导师的信息，她给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打开电脑开始各种做攻略。
　　去哪里呢？吃什么呢？在哪里停留？看什么风景？
　　作为一个典型的A型血处女座，游嘉儿花了整整一个周末的时间，精心的替导师口中的“奥运冠军旅行团”制定了一个“波士顿二日游计划”。
　　然后她接到周一航的电话。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急切：“游……啊……嘉儿，可以请你现在来一下波士顿花园球馆吗？”
　　嘉儿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好。”

　　向树第一眼看到游嘉儿，是一个昏沉沉的冬日下午，他和周一航缩在波士顿花园球馆旁边的一个咖啡厅里，百无聊赖地各自搅着自己手里的美式——作为一个典型的甜食爱好者，他是喝不下这么苦的东西的。然而刚才在点餐处的一番比划，已经耗尽了他和周一航的所有英文词汇和所有手势。于是他俩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仅没办法实现买票看一场ＮＢＡ的计划，甚至，也没办法回到酒店。
　　周一航躺在咖啡厅的沙发里滔滔不绝地念叨着掌握一门外语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并坚定地决定回国之后必须要立刻去新东方报一个英文班。他听得无聊，也实在是咽不下去咖啡，只能茫然地盯着咖啡馆的门，看着一个个老外推门进来、又拿着咖啡或者外卖纸袋出去。
　　游嘉儿的脸叠在老外们之后，她匆匆出现在灰蒙蒙的背景里，推开门的时候正好带进一阵风，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门把手，同时迅速地把脸埋进围脖里。
　　周一航接到找给他们的小翻译的电话。
　　是她。
　　她伸着脖子在咖啡厅里看来看去，直到眼睛扫到他们俩坐的这张桌子。然后她笑了，站在吧台那里冲他们挥手，欢快地朝他们跑来。
　　“我是游嘉儿，是C大在Harvard交换生。”她说。
　　“你的皮肤是透明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样一句。
　　旁边的周一航很不配合地大笑起来。
　　嘉儿也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精巧的牙齿。
　　他心头一动。

　　后来游嘉儿总是问他：“那你到底是喜欢上我的皮肤还是牙啊？”
　　他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游嘉儿问不出答案，就自己站在镜子前张嘴观察自己的牙，然后叹息道：“就是两排没有任何特色的牙啊！”
　　看着她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发笑。有时候打趣她一下：“你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人啊，要那么有特色的牙做什么？”
　　可是嘉儿呀，如果能把我的心给你看，你会看到，我喜欢上的，是你的皮肤、你的牙、和完整的你呀。

　　向树也记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养成吃安眠药的毛病。
　　想见她的时候就喝点酒，不想见她的时候就吃点药。
　　宿醉醒的时候，他发现陆之华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游嘉儿在详细地分析一个离婚案件，怎么起诉、怎么分财产。
　　陆之华感叹：“娃娃脸就是娃娃脸哈，这些年了，她一点也不见老，看着还是像小孩。”
　　他别过头去，假装给自己倒一杯水。
　　是的，在她离开的这么多年，他无数次地去翻她的朋友圈、去翻自己手机里的照片，脑袋里却一遍遍地浮现出她最初的、梳着一条马尾的清汤挂面的样子。
　　有时候，在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这个家，他都恍惚觉得，她还在。
　　或者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坐在地板上和妖妖玩、或者是踮起脚尖从书架上往下一本本地取书。
　　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不是自己让她伤心绝望，是否，他们之间也会有不同的结局。
　　一定会结婚吧！
　　嘉儿会给小朋友买五颜六色的玩具和衣服，也许会把婴儿床放在他们的床边。在这样一个周末的午后，他们一家……
　　他想不下去太具象的画面。
　　这房子一切都没变，游嘉儿可以把它恢复到她来之前的模样，他也可以把它维持在她离开的时候。

　　有时候他在房子里来回的走、一遍遍地走，打开每一个抽屉，回想嘉儿曾经在里面放什么。那么想着想着，心一遍遍地疼，疼到最后，也只是觉得麻木而无处安放了。

　　妖妖被周一航抱走去养了，嘉儿带走了这个地方每一样和她有关的东西，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