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仍不听（死鬼CP文）》洁尘

2、初见

　　金信第一次见到王黎，是王黎五岁的时候。那时候金信已经是朝中名声赫赫的战将，虽然那时候他只有二十岁。
　　金家世代为官，忠良之名广传天下，金信十岁的时候就有算命者说他是武神转世，所以身受皇帝厚望，为此父亲也更加严苛地要求他的武艺和兵法学习不能等同于一般子孙。在金信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伴驾出行，就以三箭连发射死了一头斑斓猛虎，令龙颜大悦，当场赐封少将军头衔，以往这样的头衔至少是贵族之家的十八岁嫡子才可以获封。
　　十四岁，金信第一次和父亲上战场，以一敌百，救出了被叛军围困的父亲，后来据被他俘虏的敌军将士说，在金信举剑杀敌的时候，分明看到他的背后有一只插着双翼的白虎凌空而起。
　　于是，传闻中的“武神”之名就此成真。
　　金信这一生，一直在各个战场上出生入死，回京的时间极少。
　　王刚刚登基，江山当时还是一片混乱，各种心怀叵测之徒意图取而代之。他持剑征战四方，出生入死，每次出战必得胜而归，民间皆传言武神金信乃是不死之身。
　　传言多了，金信却没有迷失在这片颂谀之声中。他是金信，王朝的一员武将，此生身许帝王家，仅此而已。

　　二十岁，他又一次大胜而归，朝中面圣时，王高兴地对他说：“你是朝中栋梁，不可远离京师太久，王黎到了该习武的年纪，但是朕一直没能为他找到一个好的老师，这一个月，朕就把他交给你吧。”
　　金信很诧异。此前他只听说过王黎的名字，知道这是一位侧室所出的王子，与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深宫中生长，由国子监博士朴中元调教，这样一个小孩子，交给他做什么？
　　王却没有更多解释，只是怅然地看着远方，幽幽说道：“好好教他吧，除了教他习武之外，如果能教他做人，就更好了。”

　　于是，金信见到了王黎。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
　　金信来到御花园，箭靶早已备好。箭术是本朝所有男儿都必学的武艺，尤以贵族子弟更习精要。金信看到王黎的时候，王黎正孤零零地坐在石凳上，手里摆弄着那副与他身形相配的小弓箭，还不知道该怎样使用，一脸茫然。
　　金信走上前，躬身行礼：“微臣金信，参见殿下。”
　　王黎抬起头，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你会用这个吗？”他将弓箭举起。
　　“是的。”金信晃了晃自己带来的弓箭。
　　“我一定要学这个吗？”王黎看起来很苦恼。“我不喜欢这个啊，我喜欢画画，朴老师说，我只要学好画画就好了，可是哥哥一定要我学弓箭，为什么啊？”
　　金信微微一笑，抬手张弓搭箭，未有一丝犹豫，箭如流星射出，穿过靶心，射中靶后的树干，箭尾微微颤动，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王黎张大嘴看着射穿的靶纸，“好厉害——”
　　金信弯下腰，单膝跪在他面前，温柔地低声说：“身为王室之子，琴棋书画当然是要学的，但是更要具备的，是保护自己，保护国家的能力，我想，这就是王让您习武的原因吧。”
　　王黎定定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国家由你保护不就好了？你也可以保护我。”
　　金信有点无奈，这么个小人儿，还听不懂“国家”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想想那民间百姓家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不过是满地滚爬一身脏的玩乐，他却要开始读书写字，习武练箭，他的父王母妃都已去世，虽然听说朴太傅对他很湿疼爱，但到底不是至亲，王是他的哥哥，可是年纪相差悬殊，又有国事繁忙，能给予他的关爱有限，这孩子，注定会是个孤独之人。
　　这样想着，他对王黎心生怜惜，将弓箭放在王黎的手中，“那就当做个游戏吧，微臣来教殿下这个游戏好不好？”
　　一听到“游戏”，王黎的脸上立刻焕发出光彩，连连拍手：“好啊好啊！我要玩我要玩！”
　　金信坐在王黎身后，身高正好和他等齐，他环过双臂将王黎揽在自己怀中，握着他的双手，帮他拉开了那张小弓，嗖的一声，短箭射出，虽然弓小箭短，射程有限，却也笔直地射中靶心。
　　王黎欢呼一声跳起来，“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他奔过去将箭靶上的箭拔下来，蹦跳着来到金信面前，兴奋地说：“金大人，我们再射一次吧！”
　　“殿下，该去读书了——”幽幽地有一个很是严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金信转过头，只见朴中元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礼貌地站起来问候：“朴大人……”
　　“金大人，在下知道您是奉御命来教殿下练箭，但现在是他读书写字时间，我要请殿下回书房了。”
　　金信看了看脚边的影子，笑道：“时辰还早吧？王说让我每日教习殿下至少一个时辰，在下是按时入宫，如今还未过一刻啊。”
　　王黎在旁边急切地说：“朴老师，我想学射箭啊，就让我和金大人多待会儿吧……”
　　“殿下……”朴中元面无表情地提高声音：“您还记得我前两天教您读的孔子名言吗？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
　　随着他的质询，王黎脸上的孩子气似是被乌云一点点地遮去，他小声地接诵：“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朴中元点点头：“所以，请殿下现在和微臣去读书。”
　　王黎轻轻点点头，恋恋不舍地将弓箭交给金信，但金信却挽住他的手，抬头直视着朴中元，“朴大人，我无意置喙您对殿下的谆谆教导之心，但是孔子也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五种射技不是靠读圣贤书就能读会的。君子常养浩然之气，而这浩然之气若无健身健体为根，一切皆是空谈，殿下身心康泰，才能读好书，识文知义，您说对不对？”
　　朴中元死死瞪着他，似是被他噎得一时无语。然后拱手低头：“殿下，那微臣就在书房等候，希望殿下不要让微臣等候太久。金大人，殿下交给您了，希望您……不辱御命！”
　　他似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最后四个字，拂袖而去。
　　王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挟怒而去，轻舒一口气，又很担心地看着金信：“金大人，你居然敢和朴老师吵架。”
　　金信笑道：“这不是吵架，微臣只是据理力争而已。殿下还要不要继续练箭？”
　　“要！”阳光重新照在王黎的脸上，他愉快地拉着金信的手，仰着头说：“金大人，我一定要变成像你这样厉害的人！”
　　金信笑着说：“殿下一定会成为比微臣厉害百倍的人。只要殿下愿意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