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白溪沉烟

27、第二十七章：歌尽桃花

　　曾记得那一年，司南元君的寿宴上，青英因顽皮摔伤了脚踝，无奈之下只能让絮仪代替她为元君一舞贺寿。
　　絮仪袅袅娉婷，轻移莲步来到宴席中央，一袭鹅黄色的衣衫在无边春色中更显妩媚娇憨。暖阳三月，是个好日子。
　　那会子的青衿刚刚完成在人间的使命，回到天君府居家休养，因此并没有被邀请到寿宴上来。天君王妃盛氏为了阻止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儿子做出什么荒唐事来，特地用法术将青衿绑在家中的床上，令他乖乖将养。
　　然而彼时的青衿天赋全开，不消片刻便将老掉牙的结界全部解开，偷偷地溜了出来，这也是他唯一一次不听父母的话。
　　青衿爬到假山后头，通过天然而成的石孔中得以窥见三公主的舞姿一二。
　　他仍记得破庙中那一缕温情。
　　絮仪转身之时，蓦然瞥见假山上那一双如清水般透彻清亮的双眼正凝神专注地望着。她低低一笑，娇俏地撇过头去。只这一笑，便勾去了青衿大半魂魄。
　　王母何许人也，岂不知青衿那点子鬼灵精的心思，当下便寻了个机会问起青衿来。谁承想青衿在王母面前竟然忘记了回答，一双眼睛只是顺着絮仪的方向怔怔地凝望着。
　　只这一眼，便注定了青衿此生的悲剧。
　　絮仪仍记得在瑶池旁有一座小亭，精致玲珑。一日，携了画笔来描绘夏池荷花的她惊讶地发现亭中之位早已被人占了去。那个人背对着自己，吹着古埙，韵律绵延悠长。
　　当时候她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他一笑，犹如雪山上的冰莲，清丽而圣洁：“是涟风曲，三公主喜欢？”
　　她当时候点了点头，笑道：“嗯，很喜欢。”
　　青衿当时就解下了他最喜爱的玉佩赠与了絮仪，说是定亲信物。
　　定亲和定情，有的时候不能一概而论。
　　谁也没想到，这一句喜欢，竟然能让青衿记了一辈子。
　　后来的几次见面，二人之间皆是谈辞论道，谁也没有再提到那首曲子。再后来，青衿被贬，絮仪遇刺，二人之间的话语彼此不超过十句。而这首涟波曲，也渐渐地被遗忘在隔阂的深渊中。
　　涟波入梦，荡起一层温柔的涟漪；如同那人一般，清澈温柔。
　　三个月过去了，絮仪再也没见到青衿的身影，只因为那一日她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熟悉的涟波曲再次回响在她的耳畔，依旧那般温柔如水，和暖如风。絮仪循声望去，一个朦胧而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抱着瑶琴渐行渐远。絮仪想喊住那抹身影，无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挣扎间，絮仪猛地睁眼，环顾四周，却是自己熟悉的玲珑阁。
　　窗外阳春三月，和光温暖，不知为何竟笼罩着一抹寂寥。
　　她披衣起身，走到小庭之中。几片花瓣迎风吹来，拂在她的脸上，一如指尖留下的温柔。
　　絮仪记得，桃花是有主人的。待得桃花落尽之日，便是主人重生轮回之时。
　　只是如今，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寻不见那梦中之人的身影了。
　　絮仪伸出手，接住了几片即将随风飘落的花瓣，试图以此来挽留仅存的一缕温柔气息，不致让它跌入黄泥之中。
　　漫天飞舞的桃花，一如天庭上的赤血殷桃，一样的瑰丽，一样的凄美。漫天随风而逝的芬芳，诉说着那一段逝去的繁华。
　　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絮仪的泪水缓缓流下，落入尘埃之中，消失不见。
　　一人花开，一人花落；
　　花落人亡，不过如此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