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奇缘》杨檀

66、第六十六章 希望

　　调理好内息，邱婵蛛渐渐从五官全失的状态中醒来，方一睁眼，便看到那些难得明白一次的臭老头儿们齐齐跪拜的稀奇模样。
　　咧开嘴，正待她准备来好好嘲笑一番，眼神一撇，就看见不远处地上蛊帝与小石头残缺的尸体，以及……澈梧桐生无可恋的失魂之状。
　　难以置信的扑上前去，伸出手指探了探男人全无的鼻息，一向面不改色的女子几不可闻的颤了颤。
　　“石、石头……”
　　邱婵蛛喃喃着，她不明白，不过片刻之前，小石头还游刃有余的与蛊帝纠缠，为什么不过一个调息的瞬间，再见到的却是他如此惨死之状？

　　邱婵蛛眉头紧皱，定定的看着地上面容安详的陆石，若不是胸口那可怖的大洞，她几乎以为这只是小石头又一个调皮的玩笑罢了，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哇啦一下跳起来，笑着说：邱姨真笨，我和你开玩笑呢。
　　她甚至期待的等了片刻，可除了那些臭老头不住让国主三思之类的话，四周一片寂静，毫无变故发生，这时她才明白，地上的小石头，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就像那时的天麒，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但当她伸出手，触碰到的却在也不是温暖的肌肤，而是冰冷刺骨的僵硬。

　　“可恶！你装什么死啊！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起来啊！还有许多事没做完，你要是敢偷懒，我定不饶你，听到了没有，啊？你不是最臭最硬的石头吗？你怎么会没了呢，石头是无坚不摧的，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呢……”
　　气愤的怒吼渐渐变为无力的呢喃，邱婵蛛神色恍惚，轻轻握起男人软软垂在身侧的手，这双手已不像初时的稚嫩，修长、厚实，已经渐渐能够担起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邱婵蛛看了一会儿，再难忍受的放声大哭，悲拗的伤情甚至感染了周遭的长老，有些受伤的男人不忍再看，低着头静默不语，而澈梧桐，只是静静地看着，可细细观察，却发现她的眼神并未落在实处，似是早已魂飞天外，回到了与男人在一起时最快乐的时光。
　　是在枣泥村？还是在田明山顶，亦或是从男人口中听到真相时的愤怒，可无论喜悦或是憎恨，哪一样不是由爱而生？若是那时候能够顺着心意对他说了明白，也许现今就不会如此悔不当初，她甚至开始羡慕起邱婵蛛，那样放肆的流泪，将对男人满心的情感都痛痛快快的抒发出来，也好过现在这样，悲而不伤，好似一尊行尸走肉。

　　“榆华！榆华，我求求你，你不是木灵圣手吗？你可以疗伤的，你可以疗伤的，对不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小石头，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求你了……”
　　骄傲的女子毫不掩藏自己的痛苦，这是自澈天麒死后，她第二次哭的如此失态，双膝跪地的朝白须长老处急切的挪动，邱婵蛛神情癫狂，哭喊着请求操纵木灵的榆华长老能够大发慈悲，救男人一命。

　　虽不喜欢邱婵蛛，可榆华此刻也是万分无奈，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向精神卓绝的双目竟似隐隐蒙上一层灰色，显现出正常的老者应有的衰败之色。

　　“不是我不愿救……只是五灵结界令我们无人都耗费了大量的灵力，而且他伤势实在过重，就算此刻凭借浑厚的内力吊着最后一口气，榆华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主上与铁无感情深厚，铁无死了，对主上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若是我有办法，又何尝不远出手一试呢，哎……”
　　“……你，你说什么？他还没死？可他的气息，明明已经全无了……”
　　邱婵蛛满面泪痕，怔怔的动了动唇。
　　“眼下虽没死，但也撑不过一炷香了……他胸口被鬼爪贯穿，伤口的毒蛊已流入心脏，若贸然出手相救，他随时都有可能癫狂爆体而死，若是如此，便是想留个全尸，也难了……”

　　邱婵蛛双腿一软，怔怔的跌坐在地，满目悲伤的看着小石头英俊不再的面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觉得今天的小石头就好似从未毁容一般，那样的耀眼，那样的令人移不开眼，只想深深望着，将这并不好看的容颜一辈子记在心上。

　　一听到陆石还未断气，澈梧桐好似受了寒，哆嗦着抖了一下，双眼刚刚亮起一丝光亮，又在听到榆华说会爆体而亡时瞬间灭的更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澈梧桐浑身剧颤，忽然抬起一指遥遥指向远方，好似想起什么惊颤之事，苍白的嘴唇抖了半晌却只字未出。
　　看着国主奇怪的样子，榆华不敢怠慢，双膝跪地爬了过来，靠近澈梧桐抖若筛糠的双唇，细细分辨着她想说的话。

　　“……快……快去，田明山……找……金甲婆婆的弟子……快去，找银杏子……快……”
　　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澈梧桐再难承受灵力消耗巨大与心中过重的背上，斜着身子晕了过去。

　　榆华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澈梧桐软倒的身子，回过头声色俱厉道，
　　“明起，你还行吗，赶紧御风去一趟田明山，将金甲婆婆的弟子银杏子接过来，要快！半柱香内必须完成，这是国主的命令，若此任务失败，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被点名的是一位稍显年轻的白衣长老，所习之术正是风系灵术，此时这位长老显然也受了些伤，身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裂口，发髻散乱，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拱手接下了命令。
　　皮外伤并无大碍，可经过方才一战，大多数长老都已经耗损了过大的灵力，若是灵力充沛，拼尽全力半柱香内走个大漠至江南的轮回尚且有一线希望，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却是一件难如登天之事，榆华又何尝不知，可为了国主平安，只能忍痛去派遣同僚放手一搏，只希望明起的付出能有回报，国主之语既出，那么只要接回银杏子，也许那小子就有救了吧……

　　“他都这样了，半炷香的时间，就算是死也完成不了吧！田明山银杏子是吗？！等着，只要能救小石头，就没什么我邱婵蛛办不到的事！”

　　地上的女子擦干眼泪一跃而起，回身飞快的跑了出去，行至结界处，邱婵蛛蓦地仰天长啸，自喉间发出一种尖锐的蜂鸣之声，细弱青鸟，却又清晰无比，下一刻，远处黄沙翻腾，已看到赤红的巨蝎挥舞着大螯一摆一摆的冲了过来。
　　行至近前，邱婵蛛不做停留，一个翻身跃上蝎背，便催着小乖急速向南行去。
　　“小乖，你石头哥哥如今命在旦夕，你要是想救他，就拼了命的跑，若是因你没跑快而丢了石头哥哥的性命，阿妈以后便不要你了，听到了吗？”
　　巨蝎灵性无比，一听此话更是撒开了腿的跑，邱婵蛛也无暇再去挑那无人之处，巨蝎自知道哪条路最近，哪条路最快。

　　如此一路狂奔，不知吓晕了多少行人，终于在时辰内载着被打晕了强掳而来的银杏子回了国。

　　扔下昏迷的男人，邱婵蛛顾不得慢慢来，扬起巴掌就不客气的一扇。
　　啪！啪！啪！
　　“……别、别打了，我醒了我醒了……”
　　难得以本来面目示人的美男银杏子捂着几乎被打肿的脸颊，满面恐惧的看着一脸凶神恶煞的邱婵蛛，哆嗦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
　　“姑、姑娘，不知在下何事冒犯了姑娘，生气太多，可是会长皱纹的哟。”
　　“哟个屁！赶紧救人！要是救不好，就把你剁成八块喂蝎子！”

　　被吓了个激灵，银杏子一脸苦闷的瘪了瘪嘴，先前正在山顶磨药，忽然就有个女子骑着个大蝎子就闯了进来，吓了他一大跳。
　　不过问一句他是谁，才回答是银杏子，也并未说些别的，就暴力的将他打晕掳了过来。

　　真是倒霉……难道是结界出问题了？按理说除了前些日子交给铁小子的青露，应当没有其他人能够打破结界才对，她是怎么闯进来的啊……还有那蝎子，就那块头，就算喂给它了，估计连塞牙缝都不够吧……

　　无声的打了个哆嗦，银杏子在邱婵蛛恶狠狠的眼神下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低声道，
　　“好吧好吧，病人在哪儿，总得让我先看看吧。”
　　“你过来！”

　　虽然银杏子一直在抗议，但还是抗议无效的被邱婵蛛揪着领子带到了一间朴素的院落中，院子虽不起眼，但门前一株青木青翠欲滴，令人甚为舒心。

　　“就在里面，快点，人命关天，你别磨磨蹭蹭的。”
　　“这是自然，快走吧。”

　　关乎人命，银杏子不敢耽搁，随着邱婵蛛快步走进院子，推开一扇竹门，便看到屋内一位白衣女子萧索的背影。
　　“这位是……？”
　　听到银杏子的声音，女子身形微动，颤抖着转过身，一张苍白熟悉的脸顿时落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