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京》楚雨微澜

71、百里归

　　皇帝寿宴后，京中出了一件大事。

　　首富百里归向济国公府的七姑娘求亲，请了最好的官媒上门，却被济国公给一口拒绝了。据说，百里归亲自上门，但他与济国公交谈的时间，还没有那一箱又一箱的纳彩礼从济国公府抬出去的时间长。

　　这件事一下子成为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知道，济国公府的卓七姑娘名声在外，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都嫁不出去，甚至连一门像样的亲事都没有定下来过。

　　有好事者说，卓七姑娘出身高贵，百里归虽富可敌国，但不过是一介庶民，胆敢求娶贵女，被拒绝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也有人认为，卓七姑娘年纪已经不小了，济国公这样做是眼高手低，再找不到更好的女婿了。

　　百姓间好事者各执一词，讨论的热火朝天。而在贵族之间，看热闹的却是更多。

　　这消息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外面的传闻卓云曦早就听说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因为难道她在意了那些流言就不会传了吗？

　　马车经过一家茶楼的时候，听见里面的说书先生已经就这件事编了一出生动形象的贵女与富商之间爱恨纠葛的故事，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百里归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十分惊讶。她与那人不过是两面之缘，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以百里归的财富与他在皇帝面前的地位，想要求娶一位贵女并不是难事，何苦来找传闻中不甚讨喜的自己呢？

　　卓云曦想不明白，不过幸好，卓信霖一口拒绝了。

　　她听说有些商人能说会道，是朝堂上那些牙尖嘴利的御使大夫都比不过的。她害怕父亲因为担忧自己的婚事而被那百里归说动。

　　至于为什么……

　　是因为她还没有嫁人的打算吗？

　　从前她都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却有些不确定了……

　　卓云曦心不在焉地想着，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霍世子？”

　　听见绮罗的声音，卓云曦下意识要掀开车帘往外看，却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她掀开窗帘，见到的是霍景明线条刚硬的面容。

　　虽然他总是板着脸，看起来有些凶恶的样子，但是像今日这样紧抿着唇，眉心不经意地皱在一起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她甚至觉得他似乎有些憔悴。

　　看来招待使臣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想着，她不由朝他微笑道：“霍世子，有何事吗？”

　　霍景明望着她唇边若隐若现的梨涡，眸中的黯然一扫而空，摇了摇头，道：“恰好见到你的马车，便过来与七姑娘打个招呼。”

　　卓云曦点了点头，又听他道。

　　“七姑娘要去哪里？”

　　“广平王府。”

　　闻言，霍景明了然。乾元帝寿宴过后，入京贺寿的广平王一家也要回到封地了，卓云曦与广平王妃感情深厚，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必定要多聚聚了。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道：“我去京兆尹府，看来我与七姑娘顺路，不如同行如何？”

　　卓云曦自然不会反对。

　　一路上，二人隔着窗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不无聊。

　　“什么……你说什么？”

　　快到广平王府的时候，卓云曦听到霍景明小声嘀咕了一声，听起来似乎是在问自己的，不由追问道。

　　“啊……”马车外，霍景明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说百里归去府上提亲了？”

　　说到百里归这个人，一开始霍景明还是很欣赏他的，谁知道这厮居然跑到济国公府去向卓云曦提亲，虽然最后他被济国公拒绝了，但霍景明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嗯，父亲已经回绝了。”说起这件事，卓云曦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尴尬……

　　“回绝了也挺好的。那个百里归，他……并不是良配。”霍景明垂眸，道，“听说他风流成性，惯爱拈花惹草。”

　　这些倒不是他瞎说的。百里归为人高调放荡，他的这些事迹都是街头巷尾传烂了的，随便打听一下便知道了。

　　闻言，卓云曦胡乱点了两下头，意识到隔着窗帘霍景明也看不到，她面上一红，不再说话了。

　　将卓云曦送到广平王府门口，霍景明便再也没有理由跟她一起进去了。

　　卓云曦方踏入王府大门，便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了。

　　“猜猜我是谁？”双眼被覆上了一双柔软细嫩的手。

　　“嗯？哪来的小丫鬟竟敢偷袭本姑娘？”卓云曦故意冷着声音道。

　　“你猜猜看？”

　　“姑姑身边的雨蝶？”

　　“不是啦！”

　　“流莺？”

　　“错了！”

　　“双环？”

　　“朱红？”

　　“……”

　　“错啦！表姐你真笨！怎么连我都猜不到呢？”

　　叶巧妍泄气地松开了手，不满地嘟囔道。

　　“哦，原来是表妹啊！”卓云曦看到她，才“恍然大悟”。

　　“表姐，你这次过来，可得陪我多住几日！”两个哥哥整日里往外面跑，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叶巧妍是真的闲得慌了，才会忍不住跑到门口来接人的。她紧紧抱着卓云曦的手臂，撒娇道。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听得叶巧妍笑逐颜开。

　　“好了，我要先去给姑姑、姑父请安，再去你院子里。”

　　广平王府卓云曦是再熟悉不过了，见小丫头带自己走的方向不多，卓云曦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理了理衣襟，径自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自己的小伎俩被识破，叶巧妍吐了吐舌头，跟了上去。

　　卓云曦没有想到会在王府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衣胜雪，面若桃花，男子见到她，微微一笑，恭敬行礼。

　　“卓七姑娘，别来无恙。”

　　卓云曦往着他，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朝百里归福了福身。

　　“小郡主。”

　　百里归朝她身后的叶巧妍也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等人走远了，卓云曦将叶巧妍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他怎么会在王府？”

　　她方才看到叶巧妍似乎是认识百里归的，不由越发好奇了。

　　“百里哥哥是父王的忘年交啊！”叶巧妍歪了歪脑袋，解释道，“在广平的时候，百里哥哥每次过来，都会带来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呢！都是广平没有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好像前不久百里哥哥上表姐家提亲了……还被拒绝了……

　　她忙伸出玉手捂住了嘴。

　　见状，卓云曦摇了摇头，笑着表明自己并不在意。闻言，叶巧妍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段插曲并不算什么，或者说，百里归提亲之事，于卓云曦而言，并不算什么。故而之后有人再提起百里归来，卓云曦倒并不觉得尴尬或是怎样的。

　　不过，她不着急，却有人急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住在广平王府的这几日里，又有人上门向她提亲了。

　　霍景明得知百里归与广平王是忘年交的时候，是有些不淡定的。当他得知卓云曦前往广平王府的那一日百里归也在王府时，他便相当不淡定了。可是，卓云曦住在广平王府，他又不能跑过去把人偷出来。

　　可是，只要一想到百里归很有可能还没有死心，想要借着广平王的关系去接近卓云曦，他就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他的手放在水曲柳制的桌面上，稍一扭头便见到能文略带心疼的眼神，不由撇了撇嘴，讪讪然收回了手。

　　哼，不就是拍坏了几张红木八仙桌嘛……

　　他这里的额情况，自然有人报告给容华长公主。

　　长公主一开始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不开心，颇有些焦急，但又不敢开口问，怕把人逼急了，儿子又像年初一样一个人跑出去。

　　可她又做不到不闻不问……

　　于是，霍景菡便被母亲急急喊回了娘家。

　　她是何等七窍玲珑的人儿，听完母亲的描述，再结合近来听到的传闻，心中便有了计较，当下与母亲一番说明。

　　语毕，她小口抿着茶，眼睛却定在了母亲身上，她虽然面上淡定，心中却有些忐忑，暗道：笨弟弟啊，姐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位卓家的七姑娘，我倒是见过的。”沉吟片刻后，容华长公主开口道。

　　霍景菡对此不以为意，母亲常出入宫中，而那卓七姑娘又有一个做皇后的姑姑，二人在宫中打过照面也不无可能。

　　她在意的是，母亲提到卓云曦的时候，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厌恶之类的情绪流露出来，反而有些许困惑。

　　向来母亲是不明白为什么弟弟会与卓云曦扯上关系？

　　不过，这个问题霍景菡自己也不知道，又怎么能替她解答呢？

　　“那位姑娘我看着倒是挺喜欢的。”容华长公主忽然笑道。

　　闻言，霍景菡挑了挑眉，专心喝茶去了。

　　于是，在征询过霍景明的想法后，容华长公主向济国公府投了帖子。翌日，她便拉着卫武侯登门拜访了。

　　容华长公主虽然是以拜访的名义上门的，打的却是提亲的主意。

　　这还是霍景菡给支的招，说他们若是像百里归那样高调提亲，万一成不了，还得被整个京城议论上好久。

　　“我才不怕被人议论呢……”霍景明在一旁小声嘟囔道。

　　霍景菡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哼道：“真是男大不中留！你不怕被人议论，那你怕不怕被人议论之后卓七姑娘与你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不是她要泼弟弟冷水，而是她总觉得那位济国公似乎并不打算与皇室结亲。若不然，他将女儿嫁给五皇子，岂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偏偏济国公十分强硬地拒绝了……

　　霍景明听了姐姐的分析，也冷静下来，当即道：“低调点好，济国公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可千万不能让他彻底防范我！”

　　于是，容华长公主与卫武侯便这样登门了。

　　卓信霖与此二人都没有过交集，听到下人回报的时候，略有些吃惊，等他听长公主说出提亲一事时，他不由冷哼一声。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长公主的提亲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