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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图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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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的农历年二十七,对苏三省来说实在没有任何要过年的欣喜心情。苏小玉死了,齐远死了。李小男自从被他的人强迫从火车站带回苏府后,拒绝和苏三省说话。除了不能出苏府,苏三省并没有限制她在苏府里的人身自由,也没有再对她有过任何非礼的行为。
苏三省还记得李小男被齐盛带回来,冷冷地对他说:“三省,这样有意思吗?”
苏三省很想抱她,但他在看到小男眼神中的冰冷时却是退缩了。两只手刚抬上来,不知道往哪里放,“小。。。小男,我不能让你走。”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
白天的时间里,李小男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总是在写东西。傍晚时分,她会去院子里走一走,然后晚上又早早熄灯睡下。她尽可能地避免,在苏府里有机会见到苏三省的时候出房间,她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她也知道苏三省在着手找宁乐饭店朝他开枪的日本人。
年农历二十八,苏三省在宁军的驻军处终于等来了三五个不速之客。川田芳子和三个日本武士。
“苏督军,初次见面,幸会”川田芳子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
苏三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和川田芳子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川田小姐大概忘性大,据苏某了解,您应该在宁乐饭店就见过我吧?”苏三省直入主题。这些天里,他一直在布置找出宁乐饭店朝他开枪的这最后一个黑手。
“苏督军,我们误信了秦长官的片面之词,才有了宁乐饭店的的那次误会”川田芳子很镇定地说。
“误会?我可差点被你们的人打死了呢。如果我今天把川田小姐打死在了我的驻军处,是不是也算是误会?”苏三省的语气不重,但是语气中的威胁却是字字见血。
川田芳子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苏督军,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来者是客。我今天既然前来拜访,你不会这么不好客的。”
“我们中国还有一句老话,用好酒招待客人,用砍刀招呼豺狼。我怎么知道来的不是豺狼?”
“不,不”川田芳子摆了摆说,“我自然是带了一份礼物前来给苏督军一个交代,以示我们的诚意。”她说完做了一个手势,其中的两个日本武士将另一个武士推了出来。
“苏督军,他便是当夜开枪伤了您的人。您想怎么处置都由您了。”川田芳子用手指一指。
苏三省看了那个人一眼,然后招呼齐盛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齐盛便带着事先画好的嫌疑人速写图走了进来。
苏三省拿着那张图比对了一下眼前站着的这名日本武士,眉眼都非常的贴合,吻合度有□□成。
他放下图纸问:“那天我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负责掩护你撤退的人叫什么名字?你用的枪是什么口径,子弹是什么尺寸?”
川田芳子一一将这些问题翻译了过去,又将那个武士的回答翻译了过来。
苏三省点点头,“齐盛,你都记录下来了吗?”
“回督军,都记录好了。”
“好”
苏三省在说完这个“好”字,立时拔出腰间的配枪,朝着那个日本武士的四肢连开四枪。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以至于川田芳子的脸上都闪现出震惊。
“齐盛,把他给我拖下去,砍断手脚,扔进水缸里。”苏三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却是川田芳子。
其余两个日本武士面面相觑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要阻止。
“川田小姐,刚才是你自己说的随我处置?你后悔了?”
川田芳子用日语对着两个日本武士吼了几句,那两个日本武士立刻鞠躬道歉,退回了原位,“苏督军,我们日本人最守信用。你放心,既然是交给你了,那自然是我们的诚意。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
“日本武士道的精神果然可怕。难怪短短数年,你们就能把我们逼到如此境地。”苏三省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川田芳子说。
“苏督军多虑了。这次前来,除了道歉以表示我们的歉意。我还希望和苏督军能谈一笔生意?”川田芳子笑笑说。
苏三省的眼神中带着锐利说,“什么生意你敢同我这样的人做?”
“我们日本商社想问苏先生租一条成都的街,划给我们做租界来做生意。至于钱的问题,都好说。”川田芳子说。
“我成都就这么大一块地,要是谁都想划一条街去做租界,那我以后还怎么在成都出行?”苏三省慵懒地往后一靠说。
“苏督军,这街你也不是天天逛的。放那里也不过是收商户的税,租给我们的话,我保证我给的租金是你能收到的税钱的三倍。当然如果你对价格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的。你们中国人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想不出苏督军有什么理由拒绝的。”川田芳子说话间从手包里拿出了十条金条往前一推说:“这些只是今天的见面礼,和我们的这笔生意没有任何关系。”
“老头子每天都喜欢去成都街头遛弯,不喜欢自己的地盘被划成了别人的。”单礼培拄着一根拐杖,虽然步子很慢,但是身子却挺得很。
苏三省立刻上前去扶单礼培:“老师,您来了。”
川田芳子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单先生多虑了,单先生进租界自然畅通无阻。”
“老头子遛弯,喜欢把警卫员,保姆,厨师,医生,护工还有家里的一条狗一只猫都带上,我能去的地方,别人要是去不了?我以后怎么同老督军交代?”单礼培寸步不让地说。
川田芳子看了一眼苏三省说:“苏督军,您是宁军当家的,我今日才来打扰谈生意。若这宁 军不是您说了算的,那我拜访错人了。”
苏三省看着她,沉沉地说:“川田小姐,你们日本在我成都已经有三家商社和五个仓库登记在册了,不要不知足。”
送走了川田芳子,单礼培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三省啊,我提醒过你那个黑山堂的新堂主既然能为了利益出卖雷军,也能为了利益出卖你的。”
苏三省一脸迷茫地问:“老师,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老部下,我之前放他出宁军,让他回东北老家和他妻儿团聚。结果一个月前他又来成都找我了,说是在东北的地被日本人占了,儿子抗议的时候被日本人打死了,妻子受不了刺激上吊自杀。他自己杀了两个日本人,担心被通缉,又逃回了成都。”单礼培顿了顿说,“他说他在蜀北路的大方赌场门口看到了当时带人来占地的日本商人以及一个他来不及杀死的日本军人。三省,大方赌场是黑山堂的一个堂口,为什么那日本商人和日本军人会在那里出现?”
苏三省皱着眉头说:“难道川田芳子和阿文已经私底下有了往来?”
单礼培用拐棍捶了捶地说:“何止是有往来。我派了我嫡系的几个可靠人,装成做生意的商人去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日本人在我们成都何止有三家商社?凡是黑山堂的堂口全租给了日本人。咱们成都这一个月里面都已经不知道进来了多少个日本人。尤其是黑山堂在东条路的仓库,里面全是日本人屯的枪支弹药。你说他们来我们成都要做什么?”
“老师,是我疏忽了,我立刻想办法派人去把黑山堂的堂口查封了。”苏三省之前被处理黑山堂以及南京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已经被塞进了那么些来历不明的日本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川蜀之地,物产丰富。当年三国鼎立,蜀国能同魏吴抗衡,也就是占了川蜀的地利。不管那些日本人有什么目的,我担心他们将我们这里当做战略物资储备地,他日更有野心图谋。”单礼培说。
苏三省清楚地知道单礼培的这些预测都是对的,1931年已经尽在咫尺了。
单礼培喝了一口茶,缓了缓语气说:“还有一件事。你的私人事情,我一向不多干预。但这次,我得问你,你到底打算把李小姐怎么样?”
苏三省有些窘迫地说,“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上次她喝醉酒被送到苏府,我就看出你们之间关系非同寻常。陈深这次回重庆前,脸黑的同包公一样,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陈深。他虽然没有明着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却提了一句若是你苏三省不珍惜,他一定不会对你客气的。这说的不是李小姐又是什么?既然沈梦也走了,陈深也走了,你把人关着算怎么回事?”单礼培居然憋了整整一个月才跑来问苏三省,苏三省心里觉得他这位老师实在是能沉得住气。
“老师,她是南京的人,想回南京。我不想她走,又劝不住她,只能将她强行从火车站带来 回来”苏三省说起感情的事时,总是有些结巴和不知所措。他两手撑着额头说,“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可她性子倔,认定什么就一根筋下去了。她是不肯放下南京,就跟我在一起的。”
单礼培在苏三省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神情一会儿害羞,一会儿难过,一会儿悲伤。
“三省啊,我发现你现在的眼光比你过去几年好多了。无论是沈梦还是李小姐,都不是简单的人那。其实这样挺好,这样的女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本事,他日若同你结成姻缘,是一个贤内助,比以前你那些莺莺燕燕强多了。可你也不能总是关着人家,这算什么?堂堂宁军主帅强抢良家女子?”单礼培劝着他。
“我如果不关着她,她这辈子就在南京不回来了。老师,你是不知道她这个女人对我可以多狠心。她在南京又有靠山,我去南京抢人的难度太高了。”苏三省皱着眉头说着。
“傻孩子,强扭的瓜不甜。我看这姑娘是个有个性的,吃软不吃硬。你越这样关在她,她越不依你。这样吧,我今天同她去谈谈。”单礼培决定在过年前为自己这半个儿子做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