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小楼一夜听春雨》摇摆的琳达

47、追与逐

　　四年后。明台和于曼丽辗转来到了美国，明家人终于团圆。
　　最高兴的莫过于明镜，她就像一个母亲一样想念着明台，盼望合家团聚的一天。
　　明台和于曼丽都变得更加沉稳内敛，像是被千锤百炼的精钢，光芒不显但是能承受千钧之重。
　　明镜私下里问明台他和程锦云的婚事。原来明台自从离开上海，就被派到北平，由于配合默契，上级派他和于曼丽假扮夫妻继续从事情报工作。由于纪律，他和程锦云失去了联系，最后不了了之了。
　　明镜松了一口气：“当初是觉得你们家世、学识、性格都相配，后来知道了许多事，明白你们俩之间的相识没那么简单，我怕你误了终身大事，天天都悬着心，这事你大哥恐怕也是内疚的。这样也好。”
　　想想又问：“那你和于小姐到底……？”
　　明台只叹气：“大姐，你就别问了，我一时半会还不会成家。”

　　明镜以为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又让明楼去探明台口风。
　　明楼说明来意，明台也只是苦笑：“没什么难言之隐，大哥你告诉大姐不必担心。我们走的第二年，曼丽为了掩护我曾经被捕，虽然后来及时营救，她肯定受了不少苦。从打那时候起，她就对我明显疏远了。许是大彻大悟不愿意爱我了？我确实配不上她的爱情。”
　　明楼不相信于曼丽会轻易抛却爱意，却十分理解明台的心情，自己不也时常会有这种想法吗？

　　楼上，汪曼春正和于曼丽说私房话。
　　汪曼春疑惑不解：“看明台的样子，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你们俩怎么还是不远不近的？那个什么程小姐的事还有心结不成？”
　　于曼丽摇头：“程小姐的事明台早就不再提起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为什么还要难为自己？”
　　于曼丽苦涩摇头，解开颈间的盘扣露出一小片皮肤。
　　汪曼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巴掌大的一块皮肤上，蜈蚣一样的伤疤密密麻麻，一道压着另一道，明显是伤口愈合再撕裂、再愈合再撕裂造成的。作为一个曾经的刑讯专家，她都不由的内心发寒。她怒火冲天：“谁做的？”
　　于曼丽系上扣子，轻声回答：“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暗杀过一个叫陈炳的人渣吗？就是我们头一次见面那次，你在烟花间遇到了我和明台。”
　　汪曼春脑袋里浮现出那个轻浮的色鬼。
　　“我掩护明台时，被他儿子抓住了，那人是个以刑讯为乐趣的禽兽，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陈炳的事，对我就更加照顾了……”
　　汪曼春留下泪来：“傻姑娘，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告诉明台？”
　　于曼丽低头：“告诉了他，以明台的性子，一定会对我负责到底，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不想靠些怜悯留住他的心。更何况我现在全身都是这样，丑陋不堪，我也绝了和他在一起的念头了，这样远远的，也好。”
　　汪曼春最能理解于曼丽，当初她也是因为这个瞒着明楼明远的事，她握住于曼丽的手：“那你有什么打算，我帮你。”
　　“我想离开明台身边。这样对他，我们俩都很辛苦。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去哪？汪曼春思绪一动：“你去上学吧，美国有好多好大学，里面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和我们过去的生活截然不同，你去了他们的世界里，慢慢就会发现，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性的。”
　　于曼丽的眼睛迸射出光芒：“可以吗？可是我连洋文都不会说的。”
　　汪曼春鼓励她：“你可以先上预科，英语成绩合格了再申请大学。你可别小看了自己，最严格的训练，最残酷的刑罚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你于曼丽做不到的呢？”
　　于曼丽想起了记忆深处的大哥，他也是这样鼓励自己，让自己不要沉寂在黑暗的过去，睁开眼睛去寻找希望。她重重点头：“好，我去上学。”又加了一句：“你要对明台保密。”

　　明台是在半夜红着眼睛来砸门的。后面跟着只披了睡袍的明镜。
　　明台拍门大吼：“汪曼春，你给我出来！”
　　明镜在他身后劝阻：“明台，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大嫂说话？别喊了，别吓坏了孩子们。”
　　明台虽然怒极，也不敢冲大姐发脾气，小声说：“姐，你别管，我有事要问她。”回头又拍门：“汪曼春，你把于曼丽怎么了？”
　　汪曼春此时正舒舒服服的枕着明楼的手臂做美梦，听到门外呼号，她极不情愿地睁开眼，抱怨道：“睡个觉也不让人安生！”
　　明楼歉意的为她披上外衣，起身先去门外，他皱眉看明台，带着兄长的威严问：“明台，你这样对我的妻子大呼小叫，是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吗？”
　　明台不敢再喊，恳求道：“大哥，于曼丽不见了，你帮我问问大嫂她把于曼丽怎么了？她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不等她说完，汪曼春已经整理完毕气势十足的来到门外，她同情于曼丽，不忿明台总是坐享于曼丽的付出，开口就是质问：“你还知道她吃的苦够多？是她自己要走的，我又不吃人，能把她怎么样？不过是把她送远点让她少吃苦罢了。”
　　明台听说真是她送走了于曼丽，怒不可遏：“你胡说，她怎么会离开我？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汪曼春气势更盛，带着怒意：“从前你和别人恋爱、订婚，你就是笃定了她离不开你，才如此肆无忌惮的吧。仗着她爱你，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消费她的爱情？”
　　明台像是一个涨鼓的气球被一针戳破。
　　她也不管，依旧字字诛心：“她被捕之后变化很大吧，你问过她为什么吗？”
　　“为什么？”明台也很是关心这个问题：“她一直不告诉我，难道你知道？”
　　汪曼春环视了在场的明家人，一阵气闷：“我最佩服你们明家人得地方就是：总能保持高高在上，如神祗一般享受别人的奉献和生命。”
　　明楼的身体一震。
　　明台试图辩驳：“我没有！”
　　汪曼春好整以暇的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放她走？不是不爱她吗？我知道，你想说是她不愿意离开你身边的嘛，现下她愿意离开了，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明台不服气，嘟囔道：“我什么时候想让她走了？”
　　汪曼春挑眉：“你既然不爱她，又不放开她是怎么回事？”
　　明台无言以对，这个问题他也常常问自己。
　　汪曼春恨恨：“让我来替你说吧，你不是不爱她，是不愿意爱她，因为她曾经是个低贱的妓女，不像纯洁无瑕的程小姐，你明小少爷的爱人，自然必须是完美无缺的，从哪方面说她于曼丽都配不上你。可是你离不开她，因为内心深处，你很清楚姓程的为什么接近你，没有人能像于曼丽那么爱你！”
　　明台抢白：“不是，我并没有嫌弃她！”
　　“你不需要跟我强调，明台。”汪曼春一点也不相信他：“我从你刚懂事就认识你，别人摸过的手帕你马上就会扔掉，连看都不看一眼。承认吧，如果于曼丽家世清白、学识过人，你们在遇到程什么云之前早就在一起了。”
　　明台默默无语，汪曼春咄咄逼人：“我上次救她，就是为了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非要放弃。这次她有了心，我自然帮她。”
　　明台有些心虚，换了幼时的称呼哀求她：“曼春姐，我承认你说的都对，可是我现在不想被她放下，求你告诉我，她去哪了？”
　　他一撒娇，明镜最先心软，她在一边帮腔：“哎呀，你就告诉他吧，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说清楚。”
　　汪曼春到底也心疼明台，毕竟自小看着他长大，如弟弟一般。温言劝慰他：“我告诉你也没用，她不会回来了。你放她走，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除非你能给她她想要的，否则继续待在一起只能更痛苦。”
　　“我能的。”明台脱口而出：“其实我早下定决心了，无奈她这几年总是躲着我，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你俩共处一室，你说她还能听不到？真是当局者迷，汪曼春翻了个白眼：“你真的不介意过去的事？”
　　明台说完刚才的话之后觉得异常轻松，好像盘踞在自己头脑中许久的难题终于破解，此刻他更坚决：“都是死里逃生的人了，我早就想开了。”
　　汪曼春方感欣慰，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在他手心写了个地址，写完又叮嘱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于曼丽受了太多苦，让她接受你需要一定时间。还有，”她蹙眉：“如果你再伤她，我一定杀了你。”
　　经过了这么多事，明镜也不复当年的执拗，她在刚才的谈话中已经大概明白了内情，暗下决心，只要明台喜欢，她也可以接受。此时听到汪曼春放狠话，赶忙出来打圆场：“一家人之间，说什么杀不杀的。”又问汪曼春：“你刚才说吃什么苦是什么意思？”
　　汪曼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明镜的眼泪滚落下来，革命统一战线就此形成，她拍着明台的后脑勺：“去，你也不要休息了，马上把于小姐给我追回来。现在就去，追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明台傻笑着出了门，明镜也回了房。汪曼春刚关好门，就被搂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明楼在她耳边致歉：“曼春，对不起。”
　　对不起，为今天，也为那些过去。
　　汪曼春笑着释然：“师哥，没关系。”
　　没关系，到今天，从过去。
　　她又补上一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歉意。”
　　我只要，你爱我。
　　明楼犹不放手：“我懂。”
　　你只要，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