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百度》小小雨子

10、前尘旧事之楚笑笑

　　木槿城是小五的家乡，小五说，木槿城之所以被称为木槿城是因为每到夏季，全城都开满了绚烂的木槿花。他幸福的童年便是在那里度过，直到被继母赶出家。
　　小五说可惜花期已过，今年是看不到花开满城了。
　　小五是我在军营里收的弟弟，个子瘦小，说话也不利索。在娱乐生活极其单调的军营里，他就是时常被捉弄被嘲笑的一个存在。
　　小五笑着对我说:“姐……明年……明年木槿花开，我……我要和你一起……一起看。”
　　我摸着他的头同样笑着说好。
　　在世岚郡主来的这几日，上到周璃下到伙夫，除了小五，没有一个人不围着她团团转。我低头打量自己一身青布衣服，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心里在想，是不是我着男装的日子久了，大家都渐渐忘记其实我也是一个女孩子了。
　　世岚郡主到的那个傍晚，是我和小五约定要给辛苦了大半个月的大家表演小品的日子。小五天生口吃，但是为了配合演出，一直极力勉强着自己说话。我们舍出时间，排练的次数多的我也记不清了。
　　世岚郡主一来，小品自然不再有吸引力。平时和我打成一片的人们全部都跑去看郡主那名动天下的旖旎舞了。偌大的场地就只剩我和小五，还有几个实在挤不进去的老兵。
　　小五说:“姐……别伤……伤心，我陪……陪着你。”
　　我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好。
　　苏旖旎来的这三天，除了来医舍帮帮忙，和战士们聊聊天，和我讲讲她和周璃的过去，没干别的。
　　离开的前一天，她十分不情愿的对我说:“周璃哥哥说过两日就要开战了，这里太不安全，笑笑，明天我就要被周璃哥哥送回去了。你自己也要保重。”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周璃在军营对她的处处呵护，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周璃对她的处处优待。我想，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的。
　　凭心而论，苏旖旎虽贵为郡主，却十分亲民。只不过才来了短短三日，便夺走了我在这里经营了半年的人心。不得不说，颜值这个东西，无论在哪里，都是强大的助力。
　　苏旖旎来了还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其实，即使是在兵荒马乱的乱世，有些人也能被一直呵护着，可以安然的生活在一个人的臂弯里。
　　可惜的是，我悟的太晚了。
　　苏旖旎走后的第二天，周璃下令夺回本属于大周朝的木槿城。
　　小五特别激动，一张还未完全长开的脸胀的通红:“姐，你看……看吧，我跟着将军把……把木槿城夺回来，明年……明年我们一起看花开。”
　　我整理好他的盔甲，摸着他的头，笑着点头说好。
　　木槿一战，周璃虽用奇计，以少胜多夺回城池。奈何因为援兵迟迟不至，军队着实伤亡惨重。
　　当小五一身血的抬到我的面前时，我整个人快忘记了思考，颤抖着手去触他微弱的鼻息，顿觉心里发凉。
　　小五说:“姐……留着回……回魂丹，这是医仙留……留给你的，我，我不用。”
　　我依然笑着说好，转身又背着他慢慢给他用药。
　　小五伤势太过严重，两颗回魂丹也只能勉强支撑。若想脱离危险，还得用上最后一颗。
　　可是那个时候，护送苏旖旎回去的人传来消息说苏旖旎被劫，敌方得知她是大周最受宠的郡主，开口三座城池。其中便有木槿城。
　　周璃没有丝毫犹豫，同意献城退兵。
　　我的心如同被浇上一盆冰水，开始思考:既然如此，那小五和那么多已死已伤的战士们算什么？
　　事实虽然是小五和许多伤兵的病情并不适合再颠簸，但是周璃只对我说:“伤兵小心护送即可，郡主不能有事。”
　　退回落山，小五病情恶化。我正要用上最后一颗回魂丹时，周璃找到了我:“我知道医仙留了三颗回魂丹给你。笑笑，郡主在敌方受了重伤，可能需要回魂丹一用。”
　　苏旖旎死守大周秘密，逼到对方不惜用刑。在这一点上我十分敬佩。但是要说重伤到需要用回魂丹，我看不至于。
　　周璃看到我的沉默，叹息:“郡主不能出事，笑笑，算我求你。”
　　我气极反笑:“你求我？你是大将军，又是大周的王爷，我不过一介平民，怎么承受的起？”
　　周璃沉默，半晌后凉凉开口:“只要你把药拿出来，我许你王妃之位。”
　　我不知道是我的转身快还是落泪的速度快，想着之前我多次厚着脸皮追问他有没有喜欢我，何时娶我的问题，他一直没有回答。如今牵扯到苏旖旎的伤立马就有了王妃之位，我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可怜，无比可笑。
　　单方面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果然太傻。可是，我不打算再傻下去了。
　　学着他凉凉的语气，我开口:“不必了，有名无实的爱情而已，不要也罢。”没有回应，我和他都处在良久的沉默中，我回身再次开口:“我不会给你药的，郡主的伤势不重，另请高明还来的及。”可是小五却耽误不起。
　　我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木盒里唯一的药不翼而飞。我发了疯似的跑到周璃的住处，正好看到苏旖旎服水用药，我扑过去要她吐出来，却被周璃挡开。
　　许是周璃用力过大，许是我恍恍惚惚没站稳，我跌落在地上，狼狈的抬起头，看着安稳坐在凳子上的苏旖旎，以及他身边不离寸步的周璃。
　　苏旖旎永远是那么干净美丽，妆容精致，衣服不乱。即使身上带伤，也只是增添了一分柔弱美，更叫人怜惜。而我，似乎经常都是脏脏的，混迹于一群男人之中，还自以为靠近了心上人而沾沾自喜。可是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如今这情形对比的十分讽刺，在场的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谴责，而看她的眼神都带怜惜。
　　有周璃在，我不可能抢回那唯一能救小五的药丸。
　　心凉的发痛，我哑着嗓子：“为什么？”
　　“郡主不能有事。”
　　良久，我捂住眼睛缓缓起身，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落泪的样子，已经够狼狈了，至少得为自己找回一点尊严。
　　跨出门前，我终于开口:“周璃，我放过你了。”
　　没了第三颗药，治疗小五我没有一点底气。虽然竭尽全力，可是半吊子的我终究回天乏术。
　　那天傍晚，小五死在我怀里，临死前却是遗憾没能陪我去看木槿花。
　　小五在军营中地位本就不重要，军营的士兵们见惯生死，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我请来许之鳌帮忙，把他背到山顶上，然后拒绝许之鳌的再次帮助。独自挖坑，埋葬了小五。
　　天亮时，我看到第一缕阳光晒到了不远处淡粉的花朵上，想起小五曾对我的形容，觉得那应该是木槿花。我把它插到他的坟头上，像平时摸着他头一样的温柔的摸着新翻上来的黄土，含着眼泪告诉他:“不要遗憾，姐和你一起看到了木槿花。以后每年，姐姐如果还在，会一直陪你看花。”
　　回到军营已是正午，看到周璃出现在我的房里，我只感到麻木。再也没有以前他来找我时的惊喜和雀跃，其实这么久以来，他也单独来找过我三次而已。
　　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极度难看，哭肿了的双眼，脏乱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其实，被他看不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五的事……”
　　我径直扑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我想睡觉了，你请出去吧。”
　　“也好，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和你说。”
　　第一次没有回应他的话，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反正我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了他轻轻关门的声音。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除了外面巡逻的脚步声，再也听不清其他的。我躺在被子里想着小五的死是不是一场噩梦，会不会明天早上一出门。他又端好了热水等在门边，一看到我开门就递来热水然后跑掉。
　　想了一会儿，最后接受现实，我麻木的起身换衣服。整理好包袱放在平时采药的背筐里，毫不留恋的出了门。
　　站岗的卫兵看我起的这么早十分惊讶，我只告诉他我去采药，他没有一丝怀疑就放我出去了。
　　月亮虽然没有落下，却被一片流云遮住。
　　下山的小路一片漆黑，可是一贯怕黑的我却不再害怕。心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怕？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一个人渐渐地融入这无尽的黑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