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约定》塑面

4、迟到的邂逅3

　　西藏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桃花树还没转完，夏西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她抬头，只见又一滴水珠顺着桃树叶子的缝隙，滴到了她额头上。
　　夏西伸手擦去脸上的湿润，虽然没带伞，但她并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远处的风景。
　　“杨熠你看，这里风景多好！”
　　杨熠朝夏西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连绵的峰峦隐入一片白色的氤氲。雾霭沉沉，散至天际。缠绕在山间如白纱般的飘渺水烟，让人分不清是雾是云。田野，山脉，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像是久居此地不愿露面的世外高人让人摸不着踪迹。五彩的金帆在风中飞舞，好似在召唤雨点到来的自由生命。
　　“我终于重返仙界了。”山风扫过皮肤的清凉触感，让夏西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看来重返仙界有点水土不服。”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杨熠没理夏西，他见雨势渐大，准备把雨伞拿出来：“你带了伞吗？”
　　“敢问这位道友，伞是何物？”夏西还陷在角色扮演的乐趣之中。
　　杨熠一边翻包一边说：“伞，生活必备之具也。握于掌，举于顶，即可挡雨遮阳。”
　　“现观天象，怕是需要备上一柄。且先容我去那小摊寻一番伞具，以避雨之。”
　　杨熠刚拿出雨伞打算和夏西共用一把，谁知夏西伸手一指，也不等杨熠打伞，捂住脑袋就跑进了雨里。
　　“夏西，我有伞。”杨熠冲她的背影喊道。
　　“没事，我得买把伞，好像忘记带伞出来了。”夏西一边跑一边说。
　　杨熠撇撇嘴，撑开伞，慢条斯理地朝路边走去。
　　夏西见雨不太大，看了一圈小杂货铺里的雨伞觉得太丑，都不想要。正在这时，她目光一滞，停在了一把材质样貌都与众不同的长柄伞上。
　　“老板，这把伞多少钱？”
　　老板探头一望，质疑说：“姑娘，你要遮雨吗？这把不行。”
　　“不要紧，就要这把。”
 夏西不顾劝阻，顶着老板看菠萝开花一样的稀奇目光付完了钱，拿走了她一眼看中的伞。
　　“杨熠，看我的伞！”
　　夏西打着伞朝杨熠走去，杨熠看到夏西，差点被雨水呛到。
　　“好看吗？”夏西似乎很满意杨熠的反应，她用六根指头捏着伞柄，将伞面转动起来，伞面的雨水从四面八方旋转飞出，这回真呛到了杨熠。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夏西赶紧停止了转伞，把纸巾递给了杨熠。
　　“特别好看！”杨熠夸张地恭维着，说得要多不走心有多不走心。
　　“谢谢。”夏西也不管杨熠的赞美真假与否，侧身对他颔首一笑。
　　长发从夏西的耳边垂下，遮住了半张脸，夏西灵动机敏的目光慢慢探了出来，似乎与她身上恬静的气质并不完全相符，却融合出了一番与众不同的味道。
　　杨熠看着她，忽然想到诗经中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感觉来。
　　只可惜，虽是七月，西藏的气温却并不高，夏西身上穿了一件才加上的黑夹袄，底下却是一条浅色的七分牛仔裤。她手里举着那把刚买来的桃红色油纸伞，若此刻要将不伦不类这个词放在夏西身上，简直再适合不过。
　　“你真的要一直打这把伞吗？”杨熠盯着夏西头顶的油纸伞，一直憋着笑。
　　“对呀！”夏西说着，一手抚上伞沿：“这伞甚是和我心意，让我突然诗兴大发，想要吟诗一首。”
　　“吟何诗？”杨熠继续看着夏西表演。
　　夏西清了清嗓，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迷离地看向远方。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像夏西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夏西一样的颜色
　　夏西一样的芬芳
　　夏西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雨势忽然变大，杨熠目不转睛地盯着夏西的油纸伞，一边听着“像夏西一样”优美的诗句，一边等好戏开场。
　　因为做工粗糙，油纸伞经受不住雨水的冲击，伞面逐渐有了开裂的迹象。而夏西却一无所知，继续声情并茂地朗诵着。
　　在雨水持续不断地冲击下，油纸伞终于裂开了一条细微的小缝。一滴雨水钻过了伞面的裂纹，向夏西的后脖颈直冲而去。
　　一丝彻骨的冰凉打断了夏西的美好想象，她猛地睁眼的同时还打了个哆嗦。
　　“夏西姑娘怎么了？”杨熠继续憋笑。
　　“你说戴望舒当时打的伞会漏雨吗？”夏西转动着油纸伞，检查着惊扰到她的裂痕。
　　“漏雨应该没有心情写《雨巷》吧。”
　　“说得也是！”夏西找到裂开的伞面，伸手戳了一下，也不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油纸伞质量太差，一不留神，伞面的洞竟被夏西戳得更大。
　　夏西叫了一声，马上伸手去堵住油纸伞的裂口。只是她伸手堵伞面时，下意识地把撑伞的胳膊也举了上去，结果向下倾斜的伞尖带着伞面更多雨水滑落到她的身上。
　　夏西惊叫一声，慌张向前跳了一步，一脚踩进了前面的水坑。
　　短短几秒内，手忙脚乱的夏西连番遭受了“来自仙界圣水的洗礼”。
　　“你别折腾了，和我共伞吧！”
　　杨熠看不下去，没等夏西回答，直接把自己的伞举到了夏西头上，给她分走了一半的空间。
　　“没事，车一会儿就来了，反正我身上都湿了。这雨越下越大，和你共一把伞待会你的衣服也会打湿。”
　　杨熠伸手拿走夏西的油纸伞：“或者我们换把伞打。”
　　夏西一想到人高马大的杨熠站在路边打着一把小家碧玉的油纸伞，觉得画面实在滑稽，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和你共伞吧！谢啦！”
　　夏西说完，朝伞内挪了一小步。
　　不知是谦让还是不习惯。夏西靠近杨熠的同时，杨熠马上朝左边移了一小步，头上的伞却还直直举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丝毫偏移。
　　夏西瞅了眼杨熠被打湿的左臂，没有多想，错开他的手，想把伞往他那边推过去一点。
　　杨熠见夏西伸手要握伞柄，以为她没遮到雨，又把伞往她的方向挪过去了一点。
　　夏西抬头看了看头顶雨伞的遮挡面积又变大了些，心里干着急。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又怕自己推伞再被杨熠误会。于是脑子一抽，往外挪了一小步，和杨熠一样晾了半个肩膀在外面淋雨，决定和他同伞共淋。
　　好好的伞被打得乱七八糟，中间空出的位置能侧着再站进一个人。
　　杨熠莫名其妙地看着夏西：“你站那么远干嘛，衣服都湿了。”
　　夏西心想，你自己衣服不也湿了吗。可又念着杨熠的一番好意，不好意思这样说出口。
　　“那你过来点，别淋着了。”夏西不知道自己的关心是否越界，小心翼翼的把话说得含混不清。
　　夏西如果正常说话，杨熠本不会想多。可她这样口齿一含糊，杨熠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谦让使夏西为难，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刻意关心。杨熠悟到这一层，心中七荤八素地一跳。本想把夏西拉进来点，现在也不知怎么伸手了。
　　夏西趁杨熠出神，往伞内挪了一小步，飞快地把伞往杨熠那边推了推。
　　杨熠用力握住伞柄，气都比刚才出得慢了。
　　两人一言不发地站在路边，忽如其来的沉默让伞下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夏西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乱看，其实什么也没看清，满脑子都在祈祷杨熠千万别误会她突如其来的关心。夏西一遍遍安慰自己说，这不是杨熠的特权，无论谁在伞下她都会这样做。
　　“车来了。”杨熠的声音波澜不兴，内心却有如奔涌的洪水找到了突破口般泄下了一直提着的这口气。
　　夏西仿佛得到了救赎，只想脱离伞下冲上车去。最后理智还是拉住了她，同时也拽住了她僵硬的手脚，差点顺拐地走上车。
　　夏西依旧选择了靠窗的座位，杨熠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一路沉默，看着旅游大巴开往下一个景点。
　　这次的沉默，突然多了半小时前不曾有的脸红心跳。

作者有话说

　　马上该怦然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