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住，且住》巫赳赳

37、第三十七章

　　走出饭馆宋铭淮就开始东倒西歪，都说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更何况这人还在倒时差。桑榆一招手，一辆出租车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宋铭淮醒了一大半：“我的妈呀，原来在中国这样就可以打到车。”
　　出租车上桑榆揽着宋铭淮靠在自己肩头，忍不住问他：“你不吃醋吗？”
　　宋铭淮默了几秒：“他讲的都是些以前的事，我才不会吃你过去的醋呢。”
　　“有点儿道理” 桑榆嘟囔：“可我做不到。”
　　“你也不用做到” 宋铭淮打了个哈欠：“你老公我的过去没什么好提的”
　　桑榆沉默了几秒，突然生硬的岔开了话题：“我想今天就回自己家了，跟我一起走吧”
　　宋铭淮猛地坐直了身子：“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好” 桑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想让我爸妈发现”

　　宋铭淮想多了，爸妈一点留桑榆的意思也没有，还难为了桑榆想了这么多关于工作的理由搬走。
　　桑榆的行李不多，她本来就没有要常住的意思，只是宋铭淮的出现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这是宋铭淮第一次走进桑榆的小宅，他一点也没觉得陌生。整齐干净，每个东西都有专属的摆放位置，独特却也不违和。不管从长相还是性格，桑榆都是这么个秀气的姑娘。
　　桑榆的觉越睡越多。通常正在倒时差的宋铭淮醒着的时候她在睡觉，他睡觉的时候，她也一起睡。
　　宋铭淮的时差倒过来了，她却开始日夜不分了。
　　但她的睡法和倒时差还有不同，她这根本就是，随时都能醒，随时都能睡。
　　桑榆竟然觉得这样还不错，毕竟她曾经梦想过变成一只猪。
　　宋铭淮并不这么想，因为他并没有梦想变成一个饲养员，也不是很想养猪。

　　桑榆的睡觉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吵醒，电话那头是于尚文，他说：“聊聊吧？”
　　桑榆突然就清醒了，她吻了吻抱着她侧卧着的宋铭淮，用征求的语气问他：“老于想跟我聊聊，我也想跟他聊聊，可以吗？”
　　宋铭淮坐了起来抱住她：“地址告诉我，聊完我去接你”

　　今天的冬阳少见的刺眼，桑榆裹着厚厚的棉衣走在路上，竟觉得脚步异常的轻松。路程不远，桑榆既没选择公交车，也没选择出租车，而是徒步往那里走去。
　　很多天都没有动身，真的该运动运动了。
　　约得地方就是于尚文提到的那个翻修的面馆。桑榆明明是对那里不能更熟悉了的了，可是走到那条街上，硬是没能找到那家店。
　　就这样在她的记忆里渐渐隐去，关于他的一切。
　　来来回回绕了好几遍，桑榆才决定打电话给于尚文。电话挂断后的没几分钟，于尚文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转角。
　　桑榆有些恍惚，渐渐的看不见他，只能依稀辨别那轮廓，与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微微吻合。明明他们始终都没断了联系，但桑榆还是轻而易举的知道他的变化，他在变，他从不像别人对初恋的描写，几年之后依旧青涩如那年，他在长大，他在变老，他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桑榆最初爱上的模样。
　　他站在不远处，喊她：“小榆，在这里”
　　桑榆还记得那时他们大学，刚刚在一起时连手都不敢牵，就这样走在这条街道上，找一家实惠又能符合他们口味的小吃店，最后桑榆走累了，干脆靠在电线杆上等他，于尚文就这么走进了那家面馆，几分钟后笑脸盈盈的走了出来对桑榆招手：“小榆，在这里”
　　那时的桑榆扎着马尾辫，从电线杆上弹起，飞快的跑了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一口气就能吃下一大碗鸡丝面，配着辣椒油，不忘发出刺溜刺溜的声音。
　　桑榆笑了笑，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了过去，微高的鞋跟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站定，她望着愣神儿的于尚文轻笑：“还等什么，进去吧”
　　那家面馆果然大翻修了，桑榆甚至都失去了对它过去模样的全部印象，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招手要了份菜单。好在菜什么的都没变，桑榆敏思了片刻，对服务员说：“来份鸡丝面吧，还有辣椒油”
　　于尚文在对面坐了下来，要了份韩式的炸酱面。
　　桑榆在想，炸酱面明明是中餐中的经典，还偏偏来了个什么韩式，不过就是把肉沫酱变成了纯黑酱，加了些甜津津的味道罢了，还偏偏人们都变了口味，动不动就是韩式，日式。面上桌，桑榆看着他熟练的拌酱，终于第一个开口：“经常来？”
　　于尚文点了点头：“经常来，吃不惯别家的。”
　　桑榆笑笑：“以前不是最爱吃鸭血粉丝汤的吗？口味变化挺大。”
　　以前他们总是千篇一律，桑榆一碗鸡丝面，于尚文一碗鸭血粉丝汤，再一人加一个卤蛋。
　　于尚文拌面的手一顿，抬眼苦笑：“吃腻了，在喜欢吃的东西，也耐不得天天吃。”
　　辣椒油倒进了鸡丝面里，桑榆拌了拌，红油油的十分诱人。她低头小吃了一口，却又放下筷子，发起呆。
　　“其实我今天叫你出来......” 于尚文也放下筷子：“是想跟你聊聊关于他。”
　　桑榆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话。
　　“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桑榆也不瞒他：“就这样，肺癌骨转移，保守治疗中”
　　“还有.....希望吗” 于尚文语气弱了下来。
　　“谁知道呢，管它干嘛”
　　“那我不问了” 于尚文不安的瞥了桑榆一眼：“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 桑榆抿了一口茶水，铁观音的辛苦在嘴里弥漫。
　　“记得我们大学那会儿，我跟你聊过我们的未来，你为说不急着结婚，我却想毕业就结婚，你想要当一名老师，学的却是艺术专业，我想当管理，最后还是出来跑了业务......”
　　桑榆低头不语。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与余尚文聊得最多的就是未来，为生活计划，为爱情计划。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一个都没有实现。
　　她已经记不起是多少年前了。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对吧” 桑榆笑着点头：“毕竟当时我们不都以为我们会结婚的吗？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跟他只认识了一个多月，我就嫁了。有些事情，谁也没法预料到。”
　　于尚文苦笑：“是啊，我妈妈到现在还总提起你，问我什么时候跟你结婚。她现在身体也不好了，我都没法跟她说实话，要是说了你都结婚了，她恐怕要厥过去。”
　　“那就快找一个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说得轻巧，跟你分手之后，我就再也没遇到一个适合我的人了。” 于尚文又闷了一口面。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啊，可你看，我不就很快遇到他了吗？”
　　于尚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桑榆不知怎么的打开了话匣子，过去的记忆一拥而上，耿耿于怀在心里的与他一起的种种，此时也能与当事人一起聊起。
　　从大学到毕业，从毕业到工作，从工作到无数人生的转折。就连分手后，也还是以朋友家人的身份一直守在身旁......
　　叙旧的话，几天几夜也聊不完。
　　口干舌燥，桑榆终于停下了攀谈，低头给宋铭淮发了个短信，抿了口水，想起了什么的问他：“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想聊这些？”
　　“不” 于尚文欲言又止：“我想问问关于你，也想问问关于他，也想问问关于我们，我很想你”
　　“谢谢你的关心” 桑榆点了点头：“我想我们都会过得很好地，谢谢这十年你陪我走过来。”
　　鸡丝面吃了几口，桑榆便没什么食欲了，拎了包起身：“那就先这样吧，我老公快到了，先不跟你聊了。”
　　于尚文点了点头，也起身，指了指桑榆的那碗面：“怎么不吃了，不是爱吃的吗？”
　　桑榆不想多说，只笑笑：“是你说的啊，再喜欢的，吃多了也腻了”
　　“好吧” 于尚文很绅士的让桑榆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身后。他在想，这家陪伴了二人整整青春的面馆，今天，也是时候让二人一同与它告别了。
　　冷风拂面，桑榆本想打个招呼就离开，走了几步却忽然想到什么，又折回了几步，苦笑着叫住于尚文：“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当年你说过，我们毕业你就娶我，可为什么我等了这么多年，都没等到这一天？”
　　桑榆知道，当自己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便是真的是放下了。
　　于尚文望着她，微微一愣，突然苦笑：“我理解错了爱情，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先打拼事业，再结婚，我以为我们应该走过七年之痒，才算真的合适相守。也许不管怎么样都是你了，现在才明白，可能我们潜意识里的那个对的人都不是彼此”
　　桑榆搓了搓手，释怀的一笑：“谢谢你的答案，有时间见。”
　　“小榆” 于尚文看见了宋铭淮，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正等着他们说完话，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叫住了桑榆。桑榆疑惑的看向他，听见他说：“感谢这十年有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桑榆一愣，眼泪突然模糊了视线，她微微点头：“好，祝你永远幸福平安”
　　于尚文扬起嘴角：“你也是”
　　桑榆走向宋铭淮，而他，走向反方向。
　　桑榆想，我们，从此各自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