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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二章 祈天拜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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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天色,一夜无梦,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我仰面躺在床上,怔怔的盯着如轻烟拢聚的绯色鲛纱帐子,恍惚间觉得在做梦。
风纪渊不知何时已背转身去,微微蜷缩着身子仍在熟睡。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越过风纪渊,光着脚,从一旁的衣架上随意拉过一件披风搭在身上,出了内室。
外殿值守的几个宫女见我起来了,急急的走过来想服侍我梳洗,我摆摆手让她们退下,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我在这偌大的凤栖殿里独自慢慢踱步,终于停在一扇很大很大的窗前,我把窗子费力的推开,清冷的晨风混合着露水和茉莉花香的气息拂面而过,令人心生清明。
我深吸了一口,看着远处即将喷薄的日出,那橘黄微红的半个圆日,染得周遭的云霭绯红赤金,窗外不远处的茉莉花丛也晕着浅浅的金色,这茉莉……便是云嫣行最爱的花儿么?……我从来就不了解什么花花草草的,在现代也从未思考过自己喜欢什么花,在这个时空被这个国家最为尊贵的人所熟知的喜好,我却是最不知情的一个。
云嫣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让一国之君痴情至斯,在这深宫重闱里为她种下大片茉莉,她又是经历了怎样一番磨难,才在凌无惧的追杀中逃脱,却最终被我这来自遥远时空的游魂占据了躯体。
她会否遗憾?至死都没能见到爱人最后一面。她现在,入了轮回么?还是跟我之前一样,在未知的地方游荡?又或者,就站在我的身旁,看着我顶着她的身体做的一切?
我莫名有些惶恐。我不爱风纪渊,甚至更担不起风纪渊对我,或者说是对我现在这具身体主人的爱。云嫣,云嫣行,名字只相差一字,人却差了千万里。云嫣行,若你有知,你能否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从今往后的日子,我能否保得孩子和自己的周全?想到这里,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之前看文看电视都挑得厉害,虽说也看了些古装戏,却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甚不耐烦,不屑一看,临到现在自己成了剧中人的处境,想借鉴借鉴经验都不成了。
少说少做,总不会错。我摇摇头,实在不想伤脑筋了。茉莉花香忽然浓郁起来,我举目远眺,竟已是日出,那太阳升至半空,万丈光线四散开来,天地一片澄明,好一个清新的天啊。
正兀自对着这宫中日出的美景出神,忽然内殿传来骚动的声音,宫人忙不迭的走动声、喧哗声,还夹杂着风纪渊的吼声,风纪渊在生气?我心里揣度着,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一个刚才还想帮我梳洗的粉衣宫女急急朝我走来,福身道:“娘娘,请您移驾内殿,陛下……陛下晨起不见娘娘,甚是震怒。”说着,微抬着头打量着我的神色,脸上满是焦急。
我不觉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转身走向内殿,身后跟着那粉衣宫女。风纪渊坐在床前,尚未穿上朝服,面色难看,眉头微蹙,抿得薄唇成了一条细线。床前跪了一众宫女太监,噤若寒蝉却忍不住的发抖。
“退下!朕不想看见你们这帮没用的奴才!”风纪渊大声叱道。
不忍心看着众人的惶恐不安,我站在不远处唤了一声:“陛下,我在这儿。”风纪渊抬眼看到了我,旋即起身穿过一众宫人,疾步走向我,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嫣儿,嫣儿,原来你还在……我,我以为你消失了,我……”他的脸颊紧紧贴住我的额际,双臂紧拥,喃喃说着。
衣料处传来一阵温度,暖暖的,带着男子特有的古龙香混合着松木的气息。他的心跳坚定有力,一下一下叩击着我为了隔开一点彼此的距离而抚在他胸口的手心,我垂着一只手,浅浅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低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在外殿看日出。”
“……我会陪你看的。”风纪渊说着,似是察觉到我抚着他胸口的意思,松开了手。
我看着风纪渊微侧过头的样子,莫名觉得他脸上有一丝浅浅的黯淡,他的视线注视着内殿门口的幕帘,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我们中间,隔开了一个人的距离。
“陛下,我想亲自抚养孩儿,请陛下恩准。”我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待今日去祈天坛求得神明福祉,朕自会安排你们母子团聚。”他仍是没有看我。
今天是皇帝大婚第二日,遵照以往的惯例,被称为“迎飨”的这天,元肃国的皇帝必需携刚刚大婚的皇后与文武百官一起在祈天坛里焚香颂歌,用以祈求上苍福泽,使得皇室安定,子孙繁荣,风调雨顺,国富民强。
祈天坛的样子有点像个三层的石头大蛋糕,每一层“蛋糕”的边缘都站着九个类似祭祀的侍从,而文武百官则背靠这最下层的祈天坛的围栏站成了一个以台阶出口处为缺口的大圆弧形。
第二层“蛋糕”偌大的空地上,只站着风纪渊、我还有两个龙护、凤卫,第三层“蛋糕”的正中间仅仅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青黑色铜鼎,铜鼎壁上雕刻着难以名状的繁复花纹,似花似云,又似人似兽。
文武百官都早早的列队在祈天坛里指定的位置站好了,各个都是一身隆重而正式的华服锦冠,场面肃穆。就连风纪渊也穿了一身不像朝服的深金色龙袍,胸口盘横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巨龙,头上顶着乌金束冠,神情严谨,不苟一笑。
相而比之,我穿得甚是简单,素白长衫,头发高高的盘在头顶,没有任何饰物,甚至连鞋都没穿。出发来这祈天坛前,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风纪渊,风纪渊却只是轻轻一笑,只是嘱咐我,等下到了祈天坛就不要说话,否则会冲撞了神灵。
当风纪渊、我还有龙护和凤卫四人在铜鼎前站定,文武百官齐刷刷的低头跪下,台阶上的祭祀侍从也低头单脚跪定,左手端放于立地的右膝上,右手握拳点地。
风纪渊示意我走近铜鼎,我赤脚走上前去,心里一片惴惴不安,龙护和凤卫摆着和祭祀侍从一样的造型,在我身边面对着铜鼎跪在铜鼎两旁。
“元和天女,请您手心相对,举于头顶,跪拜神灵。”风纪渊的声音毫无感情,冷冷的从身后传来。他是在跟我说么?看了看龙护和凤卫没动静,我只得照风纪渊说的,双手合十跪在铜鼎面前。
听见身后一阵悉悉索索,风纪渊开始吟唱一种奇怪的语言,像是唱歌又像是念经,发音就像介于现代的日语和韩语之间,一开始声音很小,但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大,就如用了扩音器一般,整个祈天坛里都回荡着风纪渊的声音,但我感觉风纪渊似乎不像是声嘶力竭的在喊,他的语气一直很平稳,声音也没有起伏,他的声音似乎被什么无形中扩大了好多倍。
不知风纪渊还要唱多久,我举得手好酸,正暗自腹诽这神经兮兮的“迎飨”,胸口忽然涌出一团闷闷的感觉,一会儿火烧火燎,一会儿又冷入骨髓,胸腔里和胸腔外似乎有两双手在比力气,一个用力向里压,一个拼命向外顶。
我难受得紧,想深呼吸缓缓这股憋闷,却怎么也顺不下这口气,我想放下手来抚住胸口,却惊觉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又急又慌,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喘着粗气,只能尽量抬起头,希望可以缓缓,可视线所及之处看到的一切都在扭曲,这是怎么回事?!身体周遭也像是开始起火一般烧灼,我就快承受不住这样的痛楚,可风纪渊还在我身后吟唱那莫名的语言,铜鼎的端口慢慢弥漫起烟气,那烟气渐渐浓稠起来,竟聚成了五彩斑斓的一个龙头狮身样的奇怪形状。这五彩斑斓的怪兽形象越来越清晰,我甚至可以看到那些未聚拢的烟气随着怪兽的动作而飘来荡去,我睁大了眼睛,要不是胸口的憋闷和周身火烧的灼热感觉提醒我这是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风纪渊的吟唱停了下来,我也终于可以动了,骤然的松懈让我的双手一下撑在了地上,我抬头看着那怪兽,竟莫名觉得心中一片庄严素净,那烟气里的狮子忽然跳下铜鼎,微微摇头摆尾的立在我的面前,那庞大的身躯跳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被扑到,可怪兽竟是静静立在我面前跪坐着与我平视。
我和那怪兽之间相隔咫尺,它的眼睛清亮得像水,又像是最无暇的宝石,我楞楞的忘了呼吸,也忘了害怕,只是胸口那股憋闷的感觉还在。我和它默默对视着,我还在愣神,那怪兽忽然对着我的胸口吸了一口气,一缕青烟进入到了它口中。刚刚还在我胸口比力气的两双手似乎都不见了,冰火两重天的憋闷气息现在变得灼热无比,直往喉头上涌。
我下意识的努力压抑着闭嘴不让那股热流吐出来,忍了几忍没有力气再坚持,张口欲吐,我的嘴里竟然飞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缓缓的在我和那怪兽之间旋转,还来不及惊诧,对面的怪兽忽然抬起右前爪,挡住那颗珠子,然后向前猛力推向它面前的我,我躲闪不及,惊恐之下心里一沉,完了。
在我闭上眼准备挨上那怪兽一爪时,我只感觉一阵微热的风抚过脸上,两眉间似乎被轻轻点了一下,我慢慢睁开眼,视线迷蒙不清,头晕目眩,我看见怪兽仍立在我面前,我微微晃了几晃,然后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