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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 叁 ...


  •   珒言侯府在洛城以南,而大襄宫却在最为北的位置,所以马车直直当当地行驶至郊外从山路走。
      因只是大选,只用带了庚尔一人随侍。
      冉决一早便动身前去襄国以北的山崖调查山贼土匪一事,庚尔实在是想不通,这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为何他总是要亲自去办。
      马车上,庚尔见尺敏面无人色几次欲呕,眉头紧蹙似有晕车的症状,便掀开车帘对那车夫嘱咐几句。
      “有什么不对劲吗?”尺敏稍稍缓和了一点,见庚尔关好门帘后一直皱着眉头似在思索什么。
      确有不对劲的地方。
      上车前的马夫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身体结实,而刚刚她掀帘对话的车夫虽也穿着侯府衣裳,但多了一顶笠帽,肤色也黝黑一些且故意低着头闷闷说话,不得不令人生疑。
      庚尔见尺敏已气若游丝,也不想再使她担心,只好摇了摇头。
      尺敏见此扶着头侧身靠着车边,发间的白玉步摇叮叮作响。
      马车正常行驶了一会儿,突地陡然一个急停,庚尔以迅雷之势挡尺敏前面不让她飞出车外,尺敏还是因为冲击撞向她的身后,庚尔只觉得后背一阵疼痛,待停后自己冲出,不想那车夫果真有诈,使着一把弯刀挥来。
      庚尔抽出腰身的短剑与之交战片刻,此人的武功不说高深,但也是扎实稳固的,如万剑不穿的盾牌无法攻破。
      “小姐先跑!不用管奴婢!”庚尔飞身拿起缰绳往马肚子上一抽,骏马奔驰。
      待马车走远,庚尔冷笑一声:“小小蛮人,安敢与我作对?”便扯下耳坠,以独门的掌法“飞星逐流”刺去,那人颈项鲜血一喷,顺势倒下。
      庚尔在他身上刺了几个洞,直到别人认不出那身珒言府的图腾,才前去追赶马车。
      她往方才马车奔驰的方向寻去,半晌仍不见踪影,待到心乱如麻时只听见尺敏娇柔的声音唤了她一声。
      她回身看去,那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尺敏站在马车旁,马儿已不见。她有些狼狈地看向她,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男子,黑衣竹剑,面目不善不恶,身形高大。
      随即庚尔亦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走过去。
      “小姐…”
      “阿鸢,刚刚马儿受惊疯跑,是这位侠士救了我。”尺敏抚了抚胸口,像是还未缓过来。
      “奴婢替我家小姐谢谢这位侠士,不知侠士大名,改日我家老爷一定登门拜谢。”说着便弯膝一拜。
      “小事一桩,不过在下看小姐的马车也没有任何用处了,我家公子说可以和你们换一换。”语调中气十足,看来武功底子不差。
      庚尔见尺敏脸庞微红迟迟未开口,便替她道:“我家小姐是矜持人家,本是不好受男子之物的,但今日大襄选晋秀女,小姐也在入选之列,看这时间已然不早,便麻烦你们了。”
      那男子点点头,施展轻功飞出林外,不过一会儿就牵着一驾马车,那马车的图腾玄幻莫测,珠玉打造的顶鼎和轮子,马亦是非凡的汗血白马,真真是“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呀,尺敏还有些拘谨地站着,司空见惯的庚尔眼神流露着不以为杵。
      “请小姐和姑娘上马。”
      庚尔扶着尺敏端端进入马车内,轮到她时她先用刚刚的短剑刺毁了自家马车的图腾,“反正亦是无用了,你家公子想必也不会介意更破,不是吗?”随即跨上马鞍,挥鞭前去。
      那男子淡淡一笑,眼神变得深幽。
      转身欲回时,一公子已站于身后,“秦岱,她很奇怪,不是吗?”
      语气和那姑娘的一模一样,让那叫秦岱的男子有些手足无措,“君主…”
      “朕来帮你答,一个侍女在突祸面前镇定自若还懂得毁图腾不使得珒言侯名誉受损,面对陌生男子不娇不羞,虽无美貌,无大礼,但见那豪奢如此的马车也不惊讶,更重要的是,那琉璃针…”
      这些话像是自己给自己说着听的,还未说完,已呢喃着远去,秦岱也只好随去。
      万千树木的山郁郁葱葱,丝毫没有刚刚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

      “决希望一切如公主所愿。”
      左右颠簸的马上,庚尔弹弹手指的灰尘,十指葇夷经过几月的折磨已有茧点爬上,曾经挥发玫瑰色的蔻香也被冲洗剪掉。耳畔响起冉决昨晚的最后一句话,不禁笑笑。
      复又握着牛皮编织的马绳。
      她从大宁受万千宠爱的长公主,到襄国一介秀女的陪嫁丫头;从呼前唤后、四帝敬爱的女子,到平凡至极的仆人,方才甚至为了救别人不顾一切,她曾经是这样的人吗?这才只是开始,这条路还很长,长到如同身陷雾林,看不清。
      看着前方已渐行渐近的大襄宫,心下几分踌躇。只跨一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还需要考虑吗?无止境的后悔和面对无知的成败选哪一个?想到这,心中安稳了很多。马车在安玄门前停下,她回过头将正闭目养神的尺敏唤醒。
      那马车内置亦十分精致到位,方才晕车的尺敏都缓解了许多。
      “大襄宫已到了吗?”语调微漾,已然没有刚刚的受惊,有些许向往,亦有无奈。
      “是的,小姐。”
      庚尔跳下马回过头扶尺敏,后者亦轻轻勾起绣有如意云纹的绯色宫调锦衣,面色淡然无动。
      些许秀女宫人看见那马车,那衣衫,都不禁捂嘴惊讶。
      安玄门算得上是大襄次级宫门,朱红色檀木雕刻的门瓦已有些掉漆,张牙舞爪含玉球的飞龙也生动不再,但可很清楚地看出,曾经的这些是多么的威武。
      不过通过一幢门,也无法看出什么。
      已经有许多大户家的秀女的宫车陆续赶来,也有些秀女嫣嫣然地立在一旁,好在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宫里的嬷嬷公公站在门侧,接收各家函信对照身份,自然也要收点好处。
      “阿鸢,时候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是。”
      庚尔扶着尺敏缓缓前行,听闻襄国太后最看重德行娴淑、温柔典雅的女子,所以尺敏在珒言侯府由德行嬷嬷行教多时。
      “可是珒言侯妻家的尺姐姐?”
      轻盈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尺敏和庚尔皆回头相望,只见那说话的女子身着苏绣月华锦衫,眉眼开朗明亮,左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发髻中的宝蓝点翠珠钗显得恰好十分。
      “是,妹妹是…”显然尺敏并不对对方十分熟稔,而感到不好意思。
      庚尔看那女子左不过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言行举止都娇娇柔柔,看似不像是武将家的小姐,也不像是之位很高的大臣家的女儿。
      “民女是检御史管毅之妹管盈袖。”那女子还欠身请了请安。
      尺敏见状连忙扶起,方才管小姐的一句“珒言侯”已经使不少人目光聚集。
      尺敏有些拘谨地微顾四周,又莞尔笑道:“妹妹何必多礼呢。”
      “姐姐不知,同族中离进宫年龄的女子鲜少,兄长深知后宫女子尔虞我诈之凶险,不让我入宫,但兄长在官场的地位也十分不稳定,最终是我主动要求入宫的,昨晚兄长告诉我,说尺家是族风淳正的名门望族,让我与尺家的嫡二小姐一起入宫有个照应,刚刚我见姐姐的马车乃锱铢之物,想着应是尺家小姐,便赶来打个招呼。”
      一口气说完,管盈袖的小脸已因语速快缺氧而红透。
      尺敏听完,略思虑了一会儿便悠悠道:“我见妹妹活泼可爱,心里喜爱极了,妹妹亦不必客气,咱们互称姐妹便是。”
      听完此话,那女子似松下心,嫣然笑着。
      庚尔在方才听管家小姐说话时已觉得十分无趣,看着前面快到尺敏登记便提醒了一下。
      尺敏对管盈袖笑笑,也就回过头去朝那嬷嬷行礼。
      “前太国公尺曲之女尺敏拜见嬷嬷,愿嬷嬷万事如意,体态安康。”这声调如同刚出林的黄莺,清清爽爽。
      那嬷嬷一看是尺敏,忙堆笑道:“这闷热的大天,尺小姐何必多礼,您独身先去昭礼堂侯着,选秀之后奴婢便亲来领小姐回府。”
      “那尺敏谢谢嬷嬷了。”尺敏边福身边不露声色地朝庚尔瞟了一眼,庚尔亦会意地朝嬷嬷手里塞了一袋金锭,那嬷嬷许是见多不怪笑着收下了。
      庚尔很敏感地感受到了身后管盈袖的眼神。
      “阿鸢你就在此侯着吧,我去去就回。”尺敏朝自己点点头,庚尔回过便朝自家马车走去。
      她目送尺敏渐行渐远的身影,在这熹微纯蓝的天空里,显得如此曼妙沉静,如此伶仃淡然。

      庚尔站在马车旁,靠着这纯白的赤血宝马。时而看看天空,时而看着左一堆右一堆的婢女说着话,无聊透极。
      巳时刚过,一个面生的嬷嬷那些册子站在门侧大声道:“受赏金步摇的小主有前太国公府、中部侍郎家、中都督府、监御史家…
      被赐御渌锦囊的小姐有宣德郎府、中州司马府、上县令府…
      请后者家奴到诚益侧门等候,其余的便在原处。”
      庚尔叹了口气,受赏金步摇便是选定入宫,当宫女或妃嫔不定,而反之则遣回家,等待做他人侧室的机会,这便如同鲤鱼跃龙门,不成功,便成仁。
      看来管盈袖还真是稳稳当当地入宫了呢,从她方才的言谈举止,说她目的不明也不为过,但说她居心叵测也不至于。庚尔一向是不喜欢襄国女子的矫情稳重,女子这样的稳重,便如同黑夜的迷蒙,如沉雾般的模糊。
      庚尔理了理衣裙,准备迎接尺敏在大襄宫中的昭昭路程,迎接自己那毫无掌控的侍女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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