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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惊厥 ...

  •   因着新皇登基的缘故,今年的春祀便格外隆重些,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精心准备,各种金银玉帛,牛羊牲畜,水酒果蔬,各地进贡上来的礼器多达七百多件,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钦天监选了个良辰吉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开拔泰山了,御林军随行在侧护佑皇家安全,车队绵延数十里,所到之处百姓莫不俯首帖耳,三呼万岁。

      如今高孝瓘领了武职自然不能如先前一般乘马车了,此刻骑马随行在侧,深知这是离京前参加的最后一场祭天了,再回来不知是猴年马月,不由得有几分留恋,信马由缰地参观起了这大好河山。

      春暖花开的好时节,一路阳光明媚,莺歌燕舞,山下桃花已开尽,山上却正是烂漫时,一路纷纷扬扬落在衣襟上,高孝瓘深吸了一口气,花香混杂着林间的草木清香扑鼻而来,连日来的沉郁被一扫而空,胸中豁然开朗。

      这江山千万里,风光旖旎,总有一日他会一一看尽,而这大好河山,也绝不容外族侵犯。

      高孝瓘这厢胸怀激荡,前头绵延十余里的行军队伍已响起号角,长/枪持戟,旌旗阵阵,分列在了道路两边,武官纷纷下马跪倒在地,高孝瓘知道这已是到了,也随着众人翻身下马跪下,齐声高呼,呐喊声震彻寰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从西汉武帝开始,道教兴盛,天下道教起源于张道陵张天师,传说他最后飞升之地亦在泰山,后世便在泰山设了岱庙,一来祭祀供奉张天师肉身,二来也算是道教文化的发源地,千百年间流传下来,凡是登泰山祭天的皇帝都少不得在岱庙逗留几日,问卦占卜吉凶,预测后事,高洋自然也不例外。

      早已听闻天子驾临,早在七日前岱庙就已谢绝了外客,这一日更是上下洒扫的焕然一新,于日出之前便在山门外等候,众弟子纷纷穿戴齐整,锦衣角冠,清一色的靛青道袍,再加上山间云雾缭绕看起来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好一个岱庙弟子,果然名不虚传”高洋赞叹不已,早有主持天师迎了上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头戴紫金莲花冠,身穿天仙洞衣,腰缠绘了日月星辰的帛带,手里拿着拂尘,足踏祥云履,活脱脱一个富贵道士打扮,和其他人的朴素一比简直是鹤立鸡群。

      高孝瓘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在民间的时候见过太多这种欺世盗名之辈,只盼着好早点结束这春日祭,在泰山上尽情游玩。

      “家师玄陵天师早在七日前就已听闻陛下要来,这几日上下斋戒沐浴熏香,就等陛下大驾光临了,如今正在天贶殿侯着陛下呢”

      道教规矩严明,等级森严,只有得道的高人才可称天师,这玄陵天师未免也太目中无人,竟派弟子前来迎接,自己只在殿中等候,岂料高洋却并未大怒,而是开怀大笑,“好一个玄陵天师,有高人风骨,百闻不如一见,且待朕去会会!”

      “陛下这边请”

      进了岱庙才发现内有乾坤,城堞高筑,庙貌巍峨,宫阙重重,殿堂辉煌,竟是依了帝王宫城的建筑风格,坊顶之上雕了二龙戏珠,旁边四大金刚拽引加固,入得遥参亭来就是天贶殿更是气势恢宏,檐角飞翘,不愧是皇家道观。

      正殿旁边便是偏殿与厢房,也是随行亲眷的居所,文武百官都在外殿歇息,因着他四公子的身份此次也安排在了天贶殿旁边的厢房里休息。

      “陛下,家师就在里面等候,请自便,其余皇亲国戚请随贫道入偏殿休息”

      这话竟是要高洋独自一人进去,徐公公兰花指一翘,捏着公鸭嗓便开了腔:“大胆,皇上九五之尊岂可……”

      “众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都辛苦了,且去休息吧,听闻玄陵天师也是棋道宗师,就让朕安安静静和天师手谈一局,其他人休的打扰”

      此话一出自然没人有异议,顺着道童的指引,高孝瓘也在厢房歇下了,这半日最为清闲,高洋与玄陵天师闲坐论道,其他人得了空闲却也不敢四处乱走,当然这个其他人自然不包括高孝瓘了。

      用过午膳歇息了片刻,高孝瓘在门前的空地上站了一会儿桩便觉得大汗淋漓,寻来一个小道童问清了哪有山间清泉便提气纵身而去。

      这小道童看他气度不凡,容貌昳丽,以为是哪个皇子忙不迭为他指路,甚至还热情地要引他前去。

      高孝瓘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脸色冷下来便有几分骇人,“不必,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在房中休息,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否则……”

      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拿身份来压一压人,小道童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岂料这山路七拐八拐的没个尽头,转来转去也没找到小道童说的那清泉在哪,倒是误入了一处竹林,郁郁葱葱,风吹过倒也凉爽,不如就进去歇歇脚,高孝瓘倒也不纠结,径直迈了进去。

      “小小年纪这位善信倒是洒脱,知道求而不得不如珍惜眼前事物”

      竹林深处传来中气十足的几声朗笑,只闻其声不见人,显然内家功夫已经出神入化,高孝瓘倒也不惧,依旧昂首阔步往前走。

      “久闻天师道降妖除魔,匡扶人间,怎地如今道长却装神弄鬼起来?”

      那声音他只听过一次,却已经过耳不忘了。

      “我观小友骨骼清奇,面如冠玉,有人中龙凤之像,不如让贫道替你卜上一卦问问前尘吉凶?”

      竹林中央有一座茅草屋,前面搭了一座凉亭,中间摆了一局残棋,斑驳的日光从竹林间倾泻而下,洒在那人身上,换了那一身极其骚包的道服,这人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可惜高孝瓘自幼见多了道士装神弄鬼骗取钱财最后害的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事,自然对这些卜吉问凶之事嗤之以鼻,甚至还有几分厌恶。

      “不必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强求不来,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罢,就欲转身离去,岂料身后悠悠飘来了一句:“本是俏红颜,奈何入沙场,情字不由衷,命途一生茫”

      江西。豫章。

      南国的天气瞬息万变,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傍晚已经下起雨来,淅淅沥沥顺着檐下滴落,不多时窗棂上也沾了湿气,察觉到袖笼上有些潮意的时候,放在窗边晾晒着的夏枯草已经湿了大半。

      郑子歆摸索着将已经湿透的夏枯草挪了个地方,拿干净帕子重新细细包好挤干水分,暗叹,这怕是又要重新烘干了。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有一道视线一直胶着在她身上,她也并未回头,只是耐心专注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直到收拾好了一切狼藉,那人才冷哼了一声道:“又浪费了我一些草药,我看你这眼疾是别想治好了”

      这人鹤发童颜,穿着道家清一色的长袍,却未着道冠而是用一根木簪束起了银丝,说话也并未用自称,只着了云袜坐在乌木边花漆案前打坐静息,桌上散落着几片斑驳的龟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玩意儿入药倒是极好的,只可惜她还有别的用处。

      郑子歆微微一哂也不接话,自打一年前来到豫章便四下打听,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奉老说的那位隐世高人,岂料对方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婆,也没什么道号,村里村外的人都只唤她君仙姑,传说她治病救人一不要钱二不留名,只要你病愈后在这山上种下一棵杏树,也不知她已在这隐居了多少年,听茯苓讲这漫山遍野都是杏树,郁郁葱葱,风过留香,十分好看。

      她也依了规矩前去拜见,甚至还递了郑府的拜帖,岂料对方并不接诊,在扫了她一眼之后便拂袖而去。

      “嘿,我说你这牛鼻子老道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枉你还自称什么杏林圣手,原来竟是如此不通人情,见死不救!”

      吃了闭门羹郑子歆倒是一脸如常,反倒是茯苓急的跳脚,站在院子中央就破口大骂起来,周遭也有前来问诊的村民,见此纷纷拉住了她们。

      “姑娘有所不知,君仙姑是一顶一的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再说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大毛病吧,此话休的再讲,否则我们都是不依的”

      “什么没有大毛病,我们家小姐……”

      白芷一把将她从人堆里扯了出来,边走边数落她,“你这一张嘴就是爱惹事生非,我们初来乍到,莫要犯了人家的忌讳”

      “正是这个道理”郑子歆也不去凑那个热闹,只在遮天蔽日的杏树下的石凳上坐定了。

      “所谓高人嘛,自然都有几分古怪脾气”

      这和恃才傲物是一个道理,只是她并不指望这什么君仙姑能治好她,此来不过是为了安父亲母亲的心罢了。

      前世也曾见过什么自称得道高人,有家传秘方可包治百病不过是懂点皮毛,甚至是一窍不通招摇撞骗的庸医误人,作为一个受到唯物主义知识灌溉长大的成年人她是不信这些玄学的,说的天花乱坠,云里雾里,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把戏,障眼法罢了。

      就这么一坐就坐到了午后,前来求医问药的人也渐渐稀疏了起来,感受到山间温度有所下降,郑子歆也拢了拢衣裳,准备起身离去,大概今天是没戏了。

      还没走出院门就听见门口一阵熙熙攘攘,夹杂着几声哭喊:“铁柱,铁柱,你可千万坚持住啊!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若是去了可让我和你爹怎么活啊!”

      “君仙姑,君仙姑,求求您老人家救救我儿子吧,他快不行了!”

      孩子的娘亲急的直哭,襁褓里抱着的婴儿刚过满月,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双目紧闭,一张小脸憋的青紫,那孩子的爹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院中磕头。

      习武之人的目力极好,茯苓瞧了一眼便低声道:“我看那孩子多半是不行了”

      “哦?怎么个情形?”也许是职业病犯了,即使双目失明,郑子歆还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怕她描述的不详实,又加了一句,“你近前去看看,最好能去摸摸他”

      “小姐,还是我去吧”

      “也好,白芷心细些”

      白芷上前跟那夫妇二人交谈了一番,又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还欲再探探脉象的时候,那禁闭的房门豁地一下被打开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抱着孩子进来,去拿我那符水先给孩子灌一剂!”

      “且慢!仙姑此举未免有失妥当”还未号脉问诊岂可先给人灌药,还是那来历不清的符水,谁知道又是不是那香灰?

      这种事情在各大医院都屡见不鲜了,病急乱投医耽误了最佳抢救时机,最后人死了还怪医生未尽职尽责的。

      “呵,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可容不得你一个小姑娘在此说三道四!”

      突然被人抢白君仙姑也有些恼怒,眼看那孩子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一把将襁褓从那村妇手中夺了过来。

      侧耳听完白芷的低声叙述之后,郑子歆心中便多了几分把握,上前一步,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掷地有声。

      “如果我没说错,孩子脸色苍白,双目禁闭,还伴有高热,四肢抽搐,喘不过气来等症状,道长,这不是一剂符水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新生儿里最易发生的紧急症状,小儿惊厥,搞不好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只是搁在古代这个名称也不知道叫什么,便也没有说出口,只描述了症状。

      这就足够君迁子眸中一亮了,向来平稳的声线中竟然有一丝颤抖,“那你说,这究竟是何病症?”

      郑子歆犹豫了片刻,仍是说出了口:“惊厥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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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惊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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