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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怀念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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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高考失利,父亲安慰我“今年考不取,攒足劲明年上本科”,并致信县中陆校长请求帮忙,那边回信说“名额再紧,也不能不帮老同学……”,在信末交待父亲捎些土特产给学校钱主任——“他是文补班的班主任”。父亲非常高兴,赶紧张罗。
父亲把弄来的花生米红薯干打成包裹,瞅瞅掂掂,总觉得不够分量,怕拿不出手,眼光便往正在院子里散步的太白身上瞄,吓得小妹脸色煞白。太白是我家大白鹅的名字。春上家里逮了6只雏鹅,瘟掉两只,猫咬死两只,被小侄子玩死一只,惟有这只雌鹅排除凶险坚定地活了下来,它高大肥硕,趾高气扬,领导着村里的鹅族,陆上水里惟它“鹅头”是瞻,极是豪迈。猫狗遇见它也避让三分,黄鼠狼更不敢觊觎我家鸡窝。小妹天天打青草喂它,视为至爱宠物。父亲耐心细致地给小妹讲哥哥复读的重要性和送鹅的必要性,直到她破涕为笑。
太白生平第一次坐船,随我们走了80里水路。来到县中时,我惊喜地发现主任家里居然养了一群鹅,有七八只之多。我想我家太白不至于被宰吃了,它会和我一样在新的环境里开始新的生活。
学校里的鹅见多识广,即便在热闹沸天的操场,它们照样闲庭信步,操场的一隅就是它们休息的领地。因此我可以天天看到我家太白;只是它并不合群,在一旁独自卧着,却高高昂着头颅。我知道,一向骄矜的太白不屑与这些低它一头的同类为伍,身陷异域,却不失一颗骄傲之心。
不知什么时候太白意外发现了我原来是和它生活在同一个校园里的,这使它十分亢奋,每次我去食堂打饭经过鹅族的栖地,太白都会亲热地跟上来,亦步亦趋走进饭厅,直到服务员把它轰出去。这让我很尴尬,同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终于有一天,上历史课时,有一只大鹅在教室的走廊上来回逡巡,不时把长长的脖颈伸向窗户,甚至伸入教室门内,做跃跃欲“进”状,惹得全班轰堂大笑。历史老师异常恼怒,出门用脚踢它,还动用了黑板擦,才把太白“请”走,但师生均心气浮躁,无法收敛情绪,弄得台上语无伦次台下不知所云了。
这件事断送了太白的性命。事情传到钱主任耳中,他请食堂师傅把太白提了去,放血拔毛,做成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鹅肉。多年以来我再不吃鹅,即便到了盐水鹅最为著名的扬州。我怕想起我家太白,是我造成了它的早死,我对它永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