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呼吸，王文言》不绝来思

1、主角王文言

　　我的上一篇小说收了关，一直在想下一个故事应该写谁跟谁的私情。什么故事，什么题材，要写神话吗？权谋吗？还是现代言情？思来想去，只能承认，不绝来思空有创作的激情，却缺乏创作的才华。盘桓月余，最后，不得不吧我心里深处的一段记忆写出来。这段往事在我的心里，已经珍藏了很多很多年。

　　这次，故事的主角叫王文言。他是我的故事的大男主，接下来这个故事的唯一主角。在文吧里面混久了的人都知道这里只适合卿卿我我，莺莺燕燕，主角的名字大多富有诗意，要不至少也是调侃。而我的故事的男主角居然叫这样一个名字。他姓王，很少偶像小说的男主角会姓王，因为赵钱孙李、周武郑王当中，最缺乏诗意的姓就是王了。有些人或许会说姓“钱”比姓“王”更糟糕，甚至比“王”更觉铜臭，然而，我倒是觉得，如果偶像剧的大男主姓钱，那他的名字或带了三分的戏谑，于是一场欢喜冤家的热闹大戏也有了端倪。然而，王姓，给主角这样一个姓氏，从小说创作的角度上说，真的乏善可陈。

　　可是，我的男主角，我要用几万字写的那个人就叫王文言。因为他不是别人，就是跟我一起长大的王文言，我的文言哥哥。

　　王文言曾经就住在胡同口的那间平房里，可是我认识他，早在我们成为邻居之前。
　　王正辉，文言哥哥的爸爸，是S大的中文讲师，他曾是七十年代初下放农村的知青，在村里认识了刚脱下开裆裤不久的我妈妈。刚去农村的时候，文言哥哥的爸爸只有十五岁，而我妈只有十岁。他在劳作之余，教会了我妈妈她人生当中的第一句英语——My name is Zheng Hongwei。我妈也是在那个时候立下人生的宏愿，她长大以后要当一名翻译。后来，她真的这么干了。

　　1977年，十九岁的正辉叔叔考上了S大中文系，从此脱离了他待了四年的穷乡僻壤，成为了象牙塔里的精英分子。同年，我妈妈也考上了镇里的高中，并且在两年后的1979年，年方十六的她也考上了S大，成为了外语系的一名学生。

　　说到这里，很多读者大概会以为我妈跟正辉叔叔之间是不是擦出过什么火花、有过点什么过往，然而，我要告诉你们，他们之间很清白（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正辉叔叔大学毕业之后就直升了硕士，硕士毕业之后就留校当了中文系的讲师。同年，他就跟在医院工作的戴云阿姨结了婚，并且在当年的年底就生下了文言哥哥。所以，王文言，生于1986。

　　我大概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王文言，因为从我记事起，每年春节，我妈都要带着我去给正辉叔叔和戴云阿姨拜年。那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特别是在大年初一，没有任何的公交在运营。于是，我跟妈妈总是徒步翻越一座小山丘，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去到住在S大旁边的正辉叔叔家拜年。于是，在我跟王文言结识的最初几年里，我们通常保持着每年一见的频率，直到我十一岁的时候，我们升级成为了邻居。

　　在我的记忆里面，王文言是个很害羞的人。每年过年去他家，妈妈都会把我送进他的房里，说去找文言哥哥玩儿吧，但是，我跟王文言从来都没有“一起玩儿”过，至少在那些年里面并没有。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面看着我，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面对陌生人，我总是认生，不肯马上亲近，但我生性好动，就一个人在他的房间里面左看右看，动动他的小人书、研究研究他的变形金刚、摆弄摆弄他的闹钟。有几次，妈妈大概只是跟正辉叔叔和戴云阿姨寒暄了几句就要走，所以我跟王文言连句话也没有说就又分开了。所以，在我们相识的最初七年里，我们对彼此说过的话大概总共也没有超过十句。直到现在，我想起那几年的白白相识，心里还有无尽的遗憾。王文言，如果我早知道后来，那个时候我一定上去拉着你的手，然后跟你一起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颜……”

　　七岁那年的一个初夏的夜晚，我跟王文言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突破性的进展。破天荒的，我妈决定在一个不是大年初一的日子带我去拜访正辉叔叔和戴云阿姨。或许之前的几年她也曾经在不是大年初一的日子带我去过正辉叔叔家，但我幼时的大脑已经无法记得了。那我这次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记得那天我是穿着我人生当中的第一套校服去的文言哥哥家——白色的荷叶领、玫瑰红的布料剪裁成A字小连衣裙，身前还有三科硕大的黑色扣子，我把它穿在身上，一种在校小学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让我走在放学的路上都能抬头挺胸。事实上，那件跟我同是一年级的几十个小女孩都有的校服让我整整得意了一年，直到我上二年级，有了新的校服。

　　Anyway，那天，我就是穿着这件校服裙子去的文言哥哥家，我还记得戴云阿姨还夸奖了我几句，然后我才被塞进了王文言的房间。这次，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我进去的时候，他低头在桌上写着什么没有看我。

　　“文言，茜茜妹妹来了，别写字了，陪妹妹玩儿会儿。”戴云阿姨说完这句，就离开了文言哥哥的房间。然后文言哥哥就停了下来，转了一下头，看到了身后的我。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样打破沉默的，也不记得我们是怎样决定在一起玩什么的，我只记得后来王文言用塑料袋帮我做了几个“降落伞”，然后，我身上就绑着这几个降落伞，一次一次地从板凳跳到地上，嘴里还喊着“哦！哦！哦！”，笑得不亦乐乎。但是，王文言就只是跟着我一起喊、一起笑，他自己却没有绑着降落伞从板凳上跳下来，一次也没有。尽管我劝了他好多次，让他也试试“跳伞的感觉”，但他几次都说看我玩儿就好了，降落伞是给我做的。

　　那天晚上，我玩儿得特别开心，还在他面前唱唱跳跳的。我给他唱了爸爸教我的《澎湖湾》，还给他边唱边跳地表演了前一年我在幼儿园大班学的《采蘑菇的小姑娘》。轮到他的时候，他给我唱了刘欢的《弯弯的月亮》和韦唯的《爱的奉献》。王文言大多数的时候都坐在书桌前的座位上，跟我一起笑、为我拍手打节拍，除了我说我想试试他的那张会转的椅子的时候他才站起来，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坐着的。

　　那天晚上，妈妈催我回家的时候我跟王文言还在一起嘻嘻哈哈。我玩儿得很开心，很喜欢他给我做的降落伞，也很喜欢他给我做的番茄炒蛋（一对碎纸片）。走在路上，我才发现天已经漆黑，我牵着妈妈的手往家走，心里却在回想跟文言哥哥一起玩是多麽的有趣。明天，我还想来找他玩。

　　然而，天不遂人愿，我再次见到王文言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名二年级的小学生了。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学校，时间是星期六的下午，学校的美术班。我知道文言哥哥比我大两岁，但是他才上三年级，所以跟我在同一个美术班学画画。
　　从我进美术班的那天我就认出了王文言，虽然几个月没见了，但他的变化并不大。他长得纤弱、斯文，在一群健康红润的男孩子中间很是扎眼。他身上的白衬衫和脚上的白色布鞋总是一尘不染，跟总是把洗颜料的水撒到自己身上的我东施西颦。而且他很瘦，虽然八岁的我还分不清健康活力的我跟一个真正的瘦子之间的差别，但是，我从戴云阿姨给我的那些文言哥哥旧衣裤就可以得知，他比我瘦了不止一个等级。因为，他的裤子，即使是比我的腿长很多的那些，我也几乎扣不上腰际的扣子。

　　但是，我没有跟他说话，至少，在美术班开班的最初几个星期里没有。我想，我大概是认生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情绪在里面。当你见到一个跟你共度了美好一夜的人、当那个人曾经跟你一起做过降落伞、玩儿过番茄炒蛋的游戏，你见到他，总会有些娇羞的反应，我觉得这对一个读小学二年级的腼腆女孩儿来说很正常。总之，在美术班里面，没有人知道我认识三年级的王文言，也没有人知道三年级的王文言曾经给二年级的张思茜唱过《爱的奉献》。

　　但是，命运还是让我们不可避免地又成为了朋友。

　　那个星期六，美术班的老师第一次教我们素描，于是整个美术班就从教学楼转移到了办公楼的三楼，那里有个美术教室，里面摆满了伏尔泰和各种几何体的石膏雕像。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王文言的与众不同。或者说，我那个时候太小，还说不上王文言有哪里不同常人，但是我在楼梯上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十分诧异。

　　一整队的美术班的同学一起从教学楼排队去办公楼的三楼，当然，我们要保持排队，当然，我们还要保持安静，不许说话，否则，就是违反纪律！所以，当我在二楼的转角，发现了原本排在队列前头的王文言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十分诧异的。我跟他之间至少隔了十个人，但是，此刻他就在我面前，连原本排在我前面的刘丹丹都已经超过了他。为什么他落队了这么多老师却没有抓住他、批评他？

　　王文言在我前面气喘吁吁地上楼梯。他的一只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扶在自己的膝盖上，每次抬腿，他的脚踩上一级台阶，然后另一条腿才跟上来，也迈上同一级台阶。我的心脏“咯噔”一声，感到诧异。在这一天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上楼梯会喘成王文言这个样子，也没有见过谁是像他这样一级一级地上楼梯的，至少在学校里面没有见过，在任何学校外的地方也没有见过。应该只有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才会像他这样上楼梯吧？

　　不管怎样，八岁的我也看得出来王文言上楼梯上得很辛苦，他的脸通红，脑门上也是一头的汗。我想停下来问他刚刚是不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他的样子像是跑了很久，以至于连上楼梯的力气也没有了。但是，我没有。也许是因为害羞，毕竟那个《爱的奉献》的夜晚之后我跟王文言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说过话了。也许，我不跟他说话，仅仅是因为不敢违反老师三令五申的不许说话的纪律。

　　总之，那天我轻易地从王文言身边走了过去，我甚至一步跨了两级台阶，以最快的速度从他身边窜了上去。后来，我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原本排在最后的何峰同学都已经上来了，可是王文言，却只走到二楼半的地方，他离我站的地方还有半层楼的距离。他扶着栏杆大口地喘气，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像是在查看他还有多少阶台阶要爬，也好像是在看站在楼梯口傻愣愣看着的我。我见他抬头，于是迅速地转身溜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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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