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死鬼CP]灼伤》夏夜河

3、第 3 章

　　被泪水朦胧的视野中，一直背对着他的红衣女郎微微侧过头，却还是没有说话，但王黎却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另一层含义。

　　“请您把我送到他身边。”王黎闭上眼睛，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管他身在何处，请您让我陪在他的身边。”

　　漫长的生命里，看得到花开，看得到叶落，看得到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可是即使看到最美丽的风景，即使露出笑容，也会悲伤，因为真挚的笑容，只会是有人陪伴的笑容啊。哪怕一点也好，希望可以赎回自己的罪；哪怕一点也好，希望能让那个人不再孤单。

　　周围翻滚的云层不知何时慢了下来，远处本来黑暗的云层深处有隐隐的光透来。

　　神的声音终于传来。

　　“放不下对人世的眷恋，他选择在黄泉与人世之间徘徊，迷失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里，不得安息。那是连我也无法眷顾的地方，连我也找不到他。”红衣女郎转过身，看着王黎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悲伤。

　　“请您把我送到黄泉与人世之间吧，这一次，我来寻找他。”王黎捂住胸口，他相信这是他与金信割不断的牵绊。

　　“你想清楚了吗？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等待你的有可能是永远的错过。”

　　从记忆回来之后，他的存在就只剩下这一个目的吧。“请您成全。”

　　云层中自远及近的光如灯光般熄灭，神的声音缥缈遥远。

　　“你会在黄泉与人世之间追寻，走过时间与空间的缝隙，历经混沌与荒芜，等待你的，是神也无法预知的未来。如果你无法找到他，将会成为比鬼怪更孤单的存在，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周围越来越暗。王黎摘下陪伴了他三百年的帽子，用手指轻轻地感受帽子熟悉的触感。

　　“很抱歉呢，要和你说再见了。”

　　帽子在他的手中，渐渐模糊，化为黑烟与黑暗融为一体。最后的一点光被黑暗吞噬。意识在涣散，他似乎也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

　　****

　　王黎睁开眼睛的瞬间，伶俐的杀气袭来，虽然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真是无妄之灾，看来又要为自己的刀枪不入做解释了……

　　出乎意料的是，王黎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穿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停滞，仿佛穿过空气一般，还没来得及吃惊，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没射中啊……”

　　王黎吃惊地看向前方，逆光看到的是三个骑在马背上的人，背上都背着弓箭，其中一个的弓还没放下。

　　紧接着，三人纵马朝王黎冲来。王黎摸着胸口，没有躲开，他心里有个推测——果然三匹马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身体——他现在，居然是鬼魂状态吗？

　　他死了吗？不对，他本来就是死人……那他现在是彻底死透的状态吗？

　　本来逐渐远去的马蹄声从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王黎转身来想搞清楚情况——这也不是个随处可以看到马的时代吧。他吃惊地看到，三个穿着古代骑装的男人纵马围着一个人打转。高丽时代的服饰？是在拍戏吗？王黎认真看了一下四周，有一次工作时他去过人类的拍戏片场，那有一大群忙里忙外歇斯底里的人。现在确实没发现那种笨重的叫摄像机的东西，也没有那群人。

　　“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里……”

　　脑海响起这段话，难道他现在是在高丽时代吗？金信也在这个时代吗？

　　马上三人的笑声传来，中间狼狈躲避着马蹄的矮小身影似乎取悦了他们。真是什么时代都有恶霸呢，王黎心想。不过这不重要，先要搞清楚是在高丽的哪个年代。向那四个人走去，王黎感叹幸好瞬移的能力还在。

　　王黎正考虑要不要现形把恶霸们吓走，再向那个可怜的人打听，却在看清中间那人面容时愣住了。这哪里是个矮小的成年男子，分明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容已经可以看出几分俊逸，眼神里有着几分和稚嫩面容不相衬的阴狠。强烈的熟悉感传来，王黎肯定自己一定认识这少年，可记忆的闸门似乎就是差临门一脚打不开。是谁呢？

　　背后又有马蹄声传来，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骑马带着十几个步兵从不远处的树林里转出，顷刻便来到少年面前，开口道：“前面的可是王子黎？”

　　王黎感觉一道雷霹过来，嘴巴都合不上了——这居然是前世的自己吗？！不是开玩笑吧？他瞬移到少年面前，一边打量，一边摸自己的脸。越看王黎心里越是发凉，虽然记忆已经久远模糊，少年时的面容和三十五岁时差别也很大——否则金信也不会认不出来——但还是能从熟悉的小习惯看出来，面前的是自己的前世无疑。如果说他现在来到了从前，那么金信呢？九百年后的金信也会在这里吗？如果他找到这个时代的金信，是不是也会找到对方呢……

　　脑海中千头万绪，回过神来时前世的自己已经被将领扶上马，准备远去。

　　他对这件事情倒是有些印象。大约是十二岁时，碍了一些人眼的自己被欺负得很惨，这应该是伤了脚回去养了两个多月那次。

　　王黎看了看四周，前世他本来就对牧场不熟，靠自己大概很难回城，还是跟上去吧。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回到王宫时天已经开始暗下，远远就能看到庞大的宫殿卧在地上，仿佛正在埋伏猎物的巨兽，危险致命。

　　阴影下的童年，成王后的肆意，猜忌下的窒息与疯狂，悔恨里煎熬着的漫长岁月，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里发生。每走近一步，便离自己的罪更近一步。

　　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这一次，他是否能不带着悔恨离开？

　　王黎翻找着十二岁时的记忆。那时懵懂的自己沉浸在朴中元教导的嫉妒之中，拼命地变得更优秀，想把所有人踩在脚下，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只在传说里听过的那个“厉害的将军”，也无法推测出金信什么时候会到王宫里来。

　　只能去金信的家了。

　　离开回王宫的队伍，王黎凭着回忆走在街道上。他只在偷看金善时去过那里一次，悔恨的岁月里，他也曾想过到那里寻找金善留下的点滴，但是他那时的自己觉得，那是个干净美好的地方，自己不配去。

　　天很快便黑了，高丽时代的夜晚没有人造的灯火通明，烛火与火把照不到的地方，黑暗藏起了很多事物。

　　王黎觉得自己快疯了。夜晚本应该是最多孤魂野鬼四处游荡的时刻，但自认为是鬼魂状态的他却没有遇到任何一只鬼，本来这个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当他迷路走到一片墓地时，不幸的预感成了真——那是个绝对不会没有鬼的地方，他却半个鬼都看不到。也就是说，他现在连鬼都不是。他仿佛独自存在于另一个时空，旁观着这一时空阳间的一切，却和一切都没有半点关系。在王黎九百多年的见闻里，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状态。而在这种状态下，想通过秘法使魂体现形来与生人交流的办法完全行不通。更让他担心的是，现在这种状态，即使找到那个人，是不是也只能做个无用的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