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血契》破破破折号

12、12

　　铺好桌布，摆好餐具，女人端上热汤，给他盛了一碗。热气蒸腾而上，清香扑鼻而来。他端起碗，热量隔着碗壁传来，冰冷的双手渐渐回温。热汤驱散身体的寒冷，外面纷飞的大雪变成绝美的景致，他盯着窗外出神。
　　门开了。女人露出惊喜的笑迎上去：“你回来了？还以为要再过段时间呢。”
　　看见女人，男人坚毅的面庞柔和下来。他接下围巾，脱下一身寒气的衣服，换上女人递过来的居家服，说：“嗯，我回来了。”
　　女人揉搓着他的脸，看似埋怨道：“有没有做好保暖措施啊，脸上这么冰。”
　　男人笑着任她动作，余光扫到餐桌旁的孩子，唤道：“小楷。”
　　小楷乖巧地笑。
　　“先喝点热汤。”女人走到小楷身边，弯下身抚摸着他的头，“小楷还要吗？”
　　小楷点头，递上碗。
　　那碗在下一秒摔落在地上，支离破碎。
　　如同温馨美满的生活，在那一刻崩塌。
　　他的头被女人紧紧按在怀里，什么都看不到。女人抱着他在结冰的路面上奔跑，摔倒了就再爬起来，如此往复，终于精疲力竭，在阴暗的弄堂里靠着墙壁坐下。
　　他抬起头，看见女人满脸的泪水。他伸出手帮她擦拭。女人用大手裹住他的小手，扯出一个笑：“小楷，别怕，妈妈在。”
　　女人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小楷身上，她双手捧起他已经被冻红的脸蛋，轻轻在他脸颊落下温柔的吻：“小楷乖，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妈妈去找人接你，明白吗？”
　　他使劲摇头，祈求地看着女人，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他执着地拽着女人的衣角，不让她走。
　　女人笑了，蹲下身最后一次拥抱他。
　　“活下去，小楷。爸爸妈妈爱你。”
　　女人离开了。他试图追上去，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只能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远去。他颤抖着缩回弄堂，开始无声地大哭，直到失去意识，他再也没看到他的父母。
　　再次醒来，面前是两个争吵的少年。确切地说是一个在单方面争吵，另一个充耳不闻，低头玩着手中的游戏机。
　　两个少年在他醒过来的一瞬间停止争吵。一个走过来看他，一个气呼呼地离开。
　　“你没事吧？”走过来的少年在他身边坐下。
　　他警觉地向后退去，少年好笑：“后退有用吗？你现在这么虚弱，想跑也跑不了啊。”
　　他抿唇，脸上是宁屈不挠的坚决。
　　少年这下是真笑出声了：“你真好玩。你叫啥？”
　　他犹豫着，明白少年至少目前没有恶意。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做了个摆手的姿势。少年了然：“你不会说话啊？那你等下啊，我找个会哑语的来。”
　　一个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起来的人走了进来。进了温暖的屋子，那人摘下帽子，把围巾拉下来，露出鼻子和嘴巴。
　　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大概和自己同龄。
　　他看着女孩蹦到少年面前，甜甜地喊了声“叶修哥”。
　　少年随意地摸摸她的头，说：“喏，来当下翻译。”
　　女孩好奇地走过来打量着他。他有些拘谨，女孩一个灿烂的笑让他放下防备。
　　“你好，我叫苏沐橙。”
　　在这之后他认识了苏沐秋，苏沐橙的哥哥。还有叶秋，就是一开始和叶修争吵的那个，是叶修的弟弟。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美好。他从不去问自己的父母怎么样了这种问题，四个人也都松了口气。
　　只可惜，这份平静很快又被打破。他有时都忍不住自嘲，他到底要经历多少残忍，才能得到真正的温柔。
　　害他家破人亡的是吸血鬼，与他同住的四个“人”有三个都是吸血鬼。
　　多讽刺。
　　他不大记得之后发生的事，印象里只有一闪而过的画面。有人冲过来要对他动手，有人大声斥责他，有人……有人把他护在怀里，一如当时他母亲把他抱在怀里逃命。
　　那人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说了、说了——
　　小周，乖，我没事的。

　　轮回地界。
　　周泽楷站在窗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阴翳。
　　江波涛进来时感到一阵心惊，语气不由得变得小心翼翼：“首领，怎么了？”
　　周泽楷攥紧的拳缓缓舒展，他回过头，脸上是向来的波澜不惊。但江波涛就是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有首领会议？”
　　江波涛没想到他提这个，有些发愣：“是的。而且是紧急会议，我正打算来告诉你。”
　　周泽楷点头，率先迈步出发。
　　“首领你……”江波涛皱起眉。周泽楷的状态不对，他不确定他这样是否能参加首领会议。
　　周泽楷停下来，没有转身。
　　江波涛的呼吸窒住，突如其来的危险让他全身上下都开始警戒。周泽楷居然能对他释放了威压！他震惊地看到周泽楷的背影。
　　周泽楷微微侧过头，暗沉的黑色眼睛里红色已经在汹涌，江波涛骇然发觉周泽楷竟然在笑，嘴角的弧度告示着危险的气息。
　　那模样，活生生是刚从地狱来到人间大开杀戒的魔鬼。
　　“走吧。”
　　威压消失。
　　江波涛惊魂未定地看着周泽楷的身影，半晌才缓过来跟上去。
　　如果他的感知没有错，刚刚的威压已经远不止第四代的能力！可是，周泽楷他的的确确是个第四代啊！
　　他突然想起信上写的东西——
　　异变，禁忌出现。
　　禁忌、禁忌……能被各大首领称为“禁忌”而且紧张到要开紧急会议的……
　　第三代。
　　周泽楷他……难道……

　　首领会议。
　　气氛格外凝重，连向来活跃的黄少天此刻也是一言不发，神情紧张。
　　刘皓跟在孙翔身后走进来时，被一道探究的目光锁住。循着目光望去，竟然是霸图的副首领张新杰！刘皓有一瞬的心慌。张新杰以严谨著称，如今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他满腹心事，面上仍作出一派和气的假象，和各首领打了招呼。坐下刚想说些什么，他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他，在座的首领们都变了脸色，全部看向门口。
　　威压，如山般的威压袭来，喧嚣着要把整个空间填满。偌大的会议室变得逼仄起来，他们仿佛被枷锁束缚住，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那抹身影如进行末世宣判的死神于黑暗中走近，每一步都能引起山崩地裂。那双眼睛已然被血红占领，显得尤为骇人。
　　周泽楷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平淡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个血族。威压更加躁动，他的身后是无尽深渊。
　　黄少天紧皱着眉，手握成拳努力克制着威压，青筋毕现。他忍无可忍地吼起来：“周泽楷你疯了！”
　　似乎是这声吼唤回了周泽楷的意识，他垂下眼睫，耳畔的垂发微微颤动。这番低眉顺眼的模样好似无害的兔子，当然在座的都不会被他骗到。
　　威压散去，大家都舒了一口气。第四代，能力在目前无出其右，威压的力度可想而知。只是不知道一向温和的周泽楷今天为何如此反常。
　　周泽楷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的每一步都踏在首领们的心上，生怕他又突然无理由暴走。好在直到周泽楷坐下，都没有再发生异样。
　　江波涛姗姗来迟，一进来就连声道歉，对自家首领的异常完全不做解释。倒不是不想解释，只不过他也是一头雾水。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可能跟周泽楷的契约人类有关，但此时他不敢冒险提起叶修。万一正好撞枪口，这首领会议就开成死亡会议了。
　　“你那人类呢，怎么不带来？平时不是看得紧吗？”
　　江波涛：“……”他怒瞪孙翔。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的孙翔满头问号。他不就随口一提想要缓解一下场上气氛吗？难道他说错什么了？
　　江波涛心惊胆战，甚至不敢去看周泽楷，却听得周泽楷平静的回答：“这是首领会议。”
　　他看过去，周泽楷看似与平常无异。
　　但也只是“看似”。他之所以能成为轮回的副首领，除了自身的能力，更是因为他能很好地解读出周泽楷一些藏匿的情绪和意图。提起那个人类，周泽楷的情绪明显产生了波动。如果再深一点……似乎是矛盾？
　　江波涛并不去做深入解读，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他和喻文州、王杰希、张新杰做了眼神交流，喻文州站起身。
　　“这次召开紧急会议，是因为我和微草首领发现了一些东西。”
　　王杰希把草稿本和日记本摊在桌子上。“这是微草的一名失踪血族及他的契约人类留下的东西。”
　　桌前的光幕上投影出那些歪歪扭扭的计算过程，和日记本上触目惊心的“第三代”。
　　“怎么可能！第三……咳，他们都在那场洪水里受了重伤，现在根本不可能恢复好。”孙翔第一个喊出声。
　　“如果按照正常的恢复过程，他们的确还要再睡个几万年。但是……”喻文州说，“如果他们能通过沉眠以外的途径获得力量，就能提前苏醒，甚至迅速恢复到最佳状态。”
　　“尤其是，如果还有内应帮他们的话。”张新杰藏在眼镜后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如箭般死死钉在刘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