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血契》破破破折号

1、01

　　01
　　叶修踏入圣斯安特的土地时正值初春，细碎的阳光铺满蜿蜒的大理石路，却无法温暖这块地方阴冷的凉意。
　　路两旁是风格诡谲的房屋，漆黑的砖瓦，尖锐的屋顶，还有，无尽的黑暗。
　　叶修左右打量着，一边唾弃建造者的品味。为什么要弄得这么死气沉沉，就不能阳光一点吗？
　　路上很安静，只有几个穿着长斗篷的人在行进。经过叶修的时候这些人都会停住脚步，被斗篷帽子遮住的头似乎是转向了叶修。在叶修看来自己对上了一块黑洞，那感觉怪瘆得慌。
　　只是淡定如叶修，反而朝着阴影露出一笑。
　　斗篷人站了一会儿就继续前行，叶修也不甚在意，慢慢悠悠地走在阴森的街上。
　　突然，他站定脚步，眼神落在路尽头的一个身影。
　　一袭长袍纯白如雪，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望过来的眼神里满盈时间的呢喃细语。
　　风飞舞，衣袂扬。那白色像是光，点亮暗色街道。
　　叶修与他对视，在心中默默念出他的姓名。
　　周泽楷。

　　人类和血族的第二次大战后，根据和平协议，人类为血族提供血液，而血族退回自己的领地，不再肆意杀生。
　　协议在战争结束的一段时间内的确缓和了人类与血族的矛盾。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有些血族开始抑制不住血液中的暴虐天性。
　　人类送来的血液很是死气沉沉，让他们不满。他们享受将獠牙刺进皮肤的感觉，偏爱流动在血管里充满生气的血液。
　　人类对此感到不安，血族内部亦是争论不休。
　　直到当时血族中的嘉世氏族副首领“血契”，一切问题才迎刃而解。
　　血契，即双方以血为证，签订契约。契约对双方均有约束作用，一旦违反契约，违反方将受到血契的反噬。
　　在“中间人”的指引下，人类与血族签订血契。在保证人类安全的前提下，血族可以吸食该名人类的血液。
　　有走投无路的人不得不以此寻求活路，也有出于好奇自愿成为食物的人。血族与人类各取所需，终于消除了双方间最大的矛盾。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苏沐橙出来找叶修的时候，看到叶修和周泽楷遥遥对视着。她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样的画面之前发生过什么。定了定神，她走向周泽楷。
　　周泽楷将视线收回，对苏沐橙点头示意。
　　苏沐橙点头回应，说：“他就是叶修，你需要先试用一下再做决定吗？”
　　周泽楷摇摇头。
　　“那待会儿在轮回见？”苏沐橙问道。
　　周泽楷听出她话里委婉的逐客意，没有多问，顺从地离开。苏沐橙目送他离去，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时，她对走近的叶修抱怨道：“你怎么直接和他见面了，不是说由我当‘中间人’的吗？”
　　“巧合而已。”叶修说，“这地方怎么全弄成黑的，阳光都阴森森的。”
　　“这是血族聚集地啊，你还指望阳光明媚？”
　　“哦，见光死是吧。”叶修说。
　　苏沐橙噎了一下：“又不是每个血族都跟我一样。”她看了看四周少数血族投来的打量的目光，说：“这儿不是讲话的地方，跟我来。”
　　叶修跟上。他的目光扫过路上寥寥的几个人，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里是自由人的居住地，越往里面辈分越高。氏族成员都在氏族领地。”苏沐橙向叶修介绍着。
　　“不是应该叫自由吸血鬼吗？”
　　“熊猫不是猫，企鹅不是鹅，自由人也不一定要是人。”苏沐橙没好气地说，“不觉得三个字比五个字简便多了吗？”
　　叶修摇摇头：“瞧你们懒得。”
　　苏沐橙看了叶修一眼，然后笑：“那你得勤快点。”
　　叶修“啧”了一声。“你要带我去哪儿？”
　　“走流程啊。登记信息，还要做个检查。”
　　“检查？不会要脱衣服吧？”
　　苏沐橙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怕别人看到你肚子上的游泳圈？”
　　“怎么说话呢，我这可是标准身材。”叶修说着下意识地收腹，然后摸了摸肚子，满意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赘肉。
　　“检查血液质量而已。”苏沐橙瞥了叶修一眼，“你的血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叶修不在意地回答。
　　苏沐橙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来看着叶修，问道：“第一次来，要不要先买点东西？”
　　叶修抬眼，看到不远处一间挂着“无敌最俊朗”牌子的屋子，了然：“这名字不错。”
　　苏沐橙憋住笑：“是啊，当时……接手的时候脸色挺精彩的。”
　　她推开门，店里果然秉承着外面阴暗的风格，唯有一根蜡烛亮着，因空气流动而摇曳着的烛光放大到墙壁上变成张牙舞爪的恶魔，好似要把进来的人都吞噬。
　　“老魏。”苏沐橙唤了声，无人应答。她凝神感受了下，不大的屋子里没有半点生物的气息。“他又偷懒。”苏沐橙抱怨了声，随手给门下了禁制，不让其他血族进入。
　　“呼，在这儿就自在多了。”苏沐橙舒了一口气，随即表情严肃起来，“这里的情况比你想得还要严重。”
　　叶修看着她。
　　苏沐橙说：“你没有封感知，应该也发现了……到处都是‘记号’，多到我都要怀疑这是一种传染病了。”
　　叶修微微皱眉。
　　“我来接你之前，孙翔正式成为嘉世正首领。”顿了顿，苏沐橙说，“是刘皓推荐的。”
　　“孙翔？”叶修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没印象。谁啊？”
　　“一个第五代。第二次大战之后慢慢崭露头角，不过性子有点暴躁。”
　　叶修点点头：“刘皓也是煞费苦心。”
　　提起刘皓，苏沐橙难掩自己的厌恶：“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
　　叶修拍了拍苏沐橙的肩，示意她别说了。
　　“也就是说，荣耀之战的开始时间，完全取决于周泽楷了？”
　　苏沐橙思考着：“十三氏族的正副首领都已经就位……的确，只等周泽楷把血滴入圣池，荣耀之战就可以开始。”
　　“嗯。”叶修点点头，“那就非他不可了。”
　　苏沐橙抿紧唇：“为什么一定要用血契的方式？太危险了。”
　　叶修笑着拍拍她的头：“我是谁啊，放心吧。”
　　苏沐橙撇嘴。
　　叶修眼睛扫过柜台，那里零零散散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当扫过一样东西时，他“咦”了一声。“这店你能做主吗？把那东西给我吧。”
　　苏沐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开始变得奇怪：“你要这玩意儿？”
　　“是啊。”
　　苏沐橙有些无语。“你最好别让本人看到。”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叶修要的东西。
　　“为什么？我还打算送给本人呢。”叶修收起东西，笑得无辜。
　　“……他刚醒，你别把他气晕过去。”
　　“哈哈，不会的。”叶修笑。
　　苏沐橙无奈：“走吧，带你去轮回领地走流程。”

　　轮回领地。
　　副首领江波涛在地界处等候，看到苏沐橙的身影，连忙迎上来。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跟在后面的叶修，对苏沐橙说道：“已经准备好了。”而后有些犹豫地看着叶修：“首领的意思是直接签订血契，前面的工作都先搁置。”
　　苏沐橙有些惊讶：“周泽楷的意思？”
　　江波涛点头。他听到这个安排时也表示反对，但他们首领充分发挥沉默是金的特长，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驳回他的反对。
　　苏沐橙笑了：“那我得感谢他的信任。”又看向叶修，“走吧？”
　　叶修耸耸肩。

　　周泽楷是在血族与人类的第二次大战中脱颖而出的一颗新星，连带着其所在的轮回也成为了数一数二的氏族。尽管战争结束没多久周泽楷就陷入长眠，但轮回副首领江波涛手段强硬，稳定住当时失去正首领而乱作一团的轮回，并在其后的日子里始终把持着轮回的顶尖地位。
　　叶修一边回忆着轮回的情况，一边跟在江波涛和苏沐橙的身后，直到看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城堡。
　　高耸入云的尖顶，巨大的玫瑰窗上绘着天使与魔鬼的模样。墙壁上刻着蔷薇图案，诡异妖冶。墙根处布满荆棘，向上蔓延，那一朵朵刻着的蔷薇活像是长在荆棘上。
　　“这是首领的居住地。”江波涛说，“他在里面等你们，我就先退下了。”
　　苏沐橙和叶修对视一眼。
　　城堡内部是一片开阔的空间，修长的束柱像巨人撑起整个城堡，顶上是一幅长长的玻璃画卷，华丽精美。
　　周泽楷就站在城堡的中间等着他们。长袍已经脱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的风衣。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就像是从小说中走出来魅惑人心的吸血鬼。
　　“直接开始吗？”苏沐橙问。
　　周泽楷点头。他走过来，步伐不紧不慢。他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滴落在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里。血在水里散开，呈现出诡异的淡红色。
　　苏沐橙把杯子端起来，突然有点幸灾乐祸：“喏，喝下去吧。”
　　叶修嘴角一抽。挣扎半晌，还是接过杯子，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现在，你可以享用你的食物了。”苏沐橙朝着周泽楷鞠躬，作拜别礼，“那么我就先走了。”
　　周泽楷看着叶修，叶修看着周泽楷。倏地，叶修笑了：“是小周吧。你饿了没，要不要来一口？”他把脖颈处的衣服向下拉了拉，露出充满生命力的血管。
　　周泽楷安静地看着，没有动，只是眸色在加深，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我说你可悠着点啊。听说你很久没吃东西了，不过暴饮暴食是不对的，对肠胃不……啧。”
　　在叶修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周泽楷伸出双手紧紧扣住叶修的双肩。他的头埋在叶修的颈窝，在叶修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眸已经完全变化为骇人的血红，锋利的獠牙也触碰到了叶修的肌肤。
　　叶修打了个颤。第一次被人吸血，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奇妙。
　　“嘶！”
　　刺痛传来。周泽楷对准他的血管咬了下去，绝妙的香味刺激着他的嗅觉，激发着他的欲望。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全面崩塌，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饥渴。
　　这个男人，是最好的解药。
　　他进食得忘乎所以，直到被人强行拉开。
　　“你要害死他吗？”
　　他听到与自己同为第四代的苏沐橙愤怒地对自己喊着。恍惚间，他看到叶修倒在地上，露出的脖颈已经被鲜血染红。那副苍白无力的样子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血红褪去，黑色重新霸占眼睛。
　　“出生”上千年，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
　　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