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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黑暗中,有人在抚摸他的脸颊……轻轻的、像是羽毛划过。有些痒,却不想闪躲。
      “悦天……”
      “诶?你醒了啊?”有点惋惜的语气。
      “怎么又来到这里了?”
      “因为你想要来啊。”悦天的声音在笑。
      “我想要来?”
      “是啊,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你存在的,无论何时,只要你想来,就会来这里。”
      “这里的一切?”
      “嗯,也包括我。”声音清清脆脆的,说的理所当然。
      “什么!”天恕睁开了眼睛,见了悦天笑得温和的脸。
      他心中一直存在的真实,正一点点的剥落外皮,露出他刻意忽视的。在悦天坚定的注视下,他惊慌的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脑子不受控制的自行思考着,天恕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不要想、不要想,无论他怎么阻止,血淋淋的真像还是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天恕惊恐的大叫、堵住了两个耳朵——他不要听!闭住了两只眼睛——他不要看!都是假的!是假的!
      “不要挣扎了,天恕。接受事实吧,”刚刚像羽毛般的触感,又一次划过他的脸,明明已经堵住耳朵尖叫,为什么还是听得见悦天平静的声音?
      “天恕,接受它真的有这么难吗?接受从来就没有悦天这个人的事实——就这么难吗?”
      “悦天!”天恕是头一回吼悦天,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刚刚吼完,他便后悔了。“对不起……可是你不该乱说话啊!明明你就在这里的……什么不存在……”他无措的像个孩子,悦天的笑容清晰苦涩,他叹了一口气,将天恕搂进了怀中。
      “我是不存在的。”
      “你胡说!你就在这里!就在我面前!你看,我拉着你的手、你还是暖……”暖的?怎么会暖?这……明明就是没有温度的!不冷、也不热,仿佛是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右手……天恕复杂的盯着自己与悦天交握的两只手,两只都是左手,两只左手一模一样,连细纹也在相同的位置——就算是自己的左右手也不会相似到如斯地步!然而他执拗的不肯相信,闭了眼睛抱住悦天,道:“我不理那些许多,只要现在是抱着你的就好!”嘴上这么说,感受着那样子的“无温度”,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只盼那悦天不要再说什么让他更加难受的话。偏偏每次都贴心的悦天,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不明白天恕的心,头上又响起叹息般的声音:“天恕,本来就没有什么悦天。帅兵迎敌的是你、乱伤人命的是你、与那大壮动情的是你、喜欢恒城欧阳孝的是你、妓院替龙瑞卖身的是你、在深宫乐安天命的,也是你……这通通都是你,从来也没有一个是悦天。那悦天早早死在你娘腹……”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你不要说!不要说!”天恕发了疯的勒紧悦天的腰,把那当作了人的脖子,这样勒就不会讲那些话了。
      “天恕……”

      “放手。”平静的语气像是说不相干的事,而握住欧阳孝手腕的大手,蕴藏这惊人的力量!只听“格拉”清脆如蹦豆的声音一响,那只手腕就成了个奇怪的形状——滑落的天恕被大壮抱进怀里,被大壮揽着,大壮已经很小心的避开了伤口,可是天恕还是隆起了秀眉,吓得大壮抱也不是、放也不是。见他这蠢样子,本来一脸吃惊的圣婴先笑了,道:“交给你师父罢,我叫他给治治。”
      方才随元王进来的那二人,其中的大人听了,脸色白了一白,好似是不情愿,但还是上前几步,去接天恕。
      一旁的元王有些紧张的问:“他这是怎么了?回复神智了?”那可就糟糕了,先不说整个计划有一半是靠姚大壮执行的,就是现在在这后殿之中,就算那欧阳孝也只能在这莽夫手下走几个回合。要是他发起狂来,恐怕是没有人活的了的。
      “不会,中了我摄魂术的人,就算是恢复神智,也会失去大半记忆。他这只是一时的岔……”
      “滚开。”
      圣婴得意自满的夸耀在大壮一把挥开自己的师父后,戛然而止。他惊得张了嘴,随后像是吃了蟑螂一样,脸黑活似像张翼德:“你……如何破了我的摄魂术!”
      一句话叫在场的人无不换颜!只除了小心将天恕安放在椅子上的姚大壮。他对圣婴的话闻所未闻,反倒是跟他身后面色惨白的师父说:“您与俺师徒一场,就算是联合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子暗算俺,咱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可是耽搁了俺与俺婆娘的约定、叫俺没能去救他,害他吃了不少苦,一时气急跟别的男人摔跤睡觉,这事俺是绝对不原谅的!趁俺婆娘没醒,你快些带着你的小娃子走吧,回头婆娘醒了,要是说杀你剐你,俺可是不肯再跟他说一个不字的。”
      在所有人变色之前,一直沉默的皇帝竟大笑了起来:“你见了朕临幸天恕?见了就该让开!天恕是朕的人,再由不得你动手动脚!”
      他这里话音方落,还未等大壮说话,只听老皇帝一声虎啸:“孽障!你方才说的可都是……都是真的!”
      事已至此,皇帝也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索性坦坦荡荡的承认了:“自然是真的。”
      老皇帝气得头晕眼花,摇晃着身体,急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算站稳:“孽……孽障!你可知……可知他是谁!”
      皇帝哼了一声,没有答话,老皇帝怒从心头起,猛地窜前几步,狠狠的赏了他一个嘴巴!“混账!混账!你知他是谁!你知他是谁!”
      皇帝被扇得别开脸去,在老皇帝一口气吼完又吸气时,幽幽地道:“你竟还在意他是谁……”
      老皇帝被他一噎,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昏厥过去。“好、好、好!好你个孽子!”老皇帝气得不轻,一手点指皇帝的鼻子,就差没有扑上去了。他深深起了几口气、又吐出,方才冷静下来,却没有再为难皇帝,倒是斜睨着天恕道:“好个妖孽啊!竟将我儿迷惑到如斯地步,只恨我当初那一脚怎么只踹死了一个,还留下你这个活口!也罢,今日,我就了了这比孽债!”老皇帝神色狰狞,朝外面狂吼了一声来人,只听上一刻还静谧得诡异的花园,竟有上千人应答:“属下在!”一名大将装扮的人率先进来跪倒,抱拳行礼道:“御史中书令黑英伟参见皇上!”
      越幸惊讶的回头,仔细听这人的声音——竟是那两名黑衣人中的一个!怎么会!他们不是十三哥的手下吗?
      “格杀妖孽、阻者同罪!”那黑英伟嘴中含糊的应了一声,身形已经扑向了大壮……!

      悦天等天恕平静下来方才又开口:“不要再固执了,我已是风中残烛,支持不了多久了……”
      天恕仿佛未曾闻见,自顾自的开口:“这是不可能的……钟情那欧阳小人的分明是悦天……怎么会是我……”悦天闻言,不由得莞尔一笑,天恕到底是听进了去的:“钟情?何时钟情于他过?”
      “可是那欧阳小人背叛之时,分明是撕心裂肺之苦啊!甜言蜜语之时,也是……迷惘、高兴的……这不是爱情吗?”
      “什么是爱情,你不是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那姚大壮可曾对你甜言蜜语过?只要他跟你说话、哪怕是不中听的,你不也是高兴的吗?他还没有背叛你、单单是在人家的控制下被迫失了约,你就气得当他的面跟别人翻云覆雨……你说,要是你真的对那欧阳孝有情,怎么会一边算计他一边欺瞒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跟他行了房?你若是对大壮无意,又为何宁肯陪他上妓院,也不肯与他亲密?”
      “这……这……我是觉得……反正也不止睡过一个男人,那……他要是想的话……给他……又何妨?”天恕的声音很是迷茫,想尽方法组织词汇,却也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止睡过一个男人……就因为这样你才会不拒绝他,而后拒绝了大壮……是吗?”
      “这……”悦天看他的眼神很温柔,无限的宠溺与包容,叫天恕不由自主的颔首,说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真心话。
      “这就是喜欢与爱的区别。你可以因为喜欢那个恒城红脸的欧阳孝,对于利用他这件事耿耿于怀,歉意的满足他各种要求,尽量的对他好……可是你却无法容许自己弄脏大壮……这就是你想的,不是吗?”
      “我脏?我脏?我怎么会脏?不对,我从来不会这样想……”
      “那为何就算是陪那人去妓院也不愿叫他碰你?”
      “我……我是天子!天之子!谁也不能伤我性命、谁也不能动摇我心意!我只是不愿意而已!我只是不愿意他碰我……这、这有什么可计较的……”
      “那为何情愿被那欧阳孝碰?”
      “这……我就是……就是……情愿……”
      “天恕,何苦这样固执呢?接受我就叫你这般为难吗?”话中几分凄苦、几分悲凉,同样的脸,却叫天恕心疼……
      “你……”开了个头,却怎么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尴尬的定在这个字上,被那人凝视这不语。
      “天恕……你可还记得,在你们母妃肚子中的十个月……”悦天幽幽开口,像是没察觉之前的尴尬,“那十个月中……你与悦天,都做了些什么?”
      “自然是记得的,”天恕被勾起了美好的回忆,突然微笑了起来,“那时我什么也不见,只除了他。虽然不是眼睛去见的,但是我知道他就在我身边,只要伸伸脚就能碰到他、再抬抬手就摸得到他。四周是发红的寂静,时不时的轻柔抚弄从他的头、到我的脚……我们的脐带,连在一起,那就是我们的生命……那时候……好幸福……”天恕自言自语着,没发现悦天的身体竟微微透明起来。“有时候我听得见他叫我,叫我不要老是不安分,疼坏了母妃就不好了。轮到他在外边的时候,总是很老实的。可是我忍不住啊——暖暖的羊水里面,除了他,一切都是不真实的……除了他……可是后来,就在我们快要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那个男人来了……是他狠狠的踢了我们一脚、正好在外边的是他!”
      随着天恕的愤怒,悦天的身体又回复了实化,见天恕渐渐激动,忙道:“那大壮呢?一见钟情?怎么会,你不是——最不相信这个了?”
      “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他这个烂好人真的很像悦天。忍不住作弄他、欺负他、反抗他,喜欢看他又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他一口奇怪的乡音,叫我婆娘……婆娘……喜欢看他为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憨傻德行,”每说一次喜欢,天恕的眉头就松一松、嘴角就抬一抬、悦天的身体就轻一轻……悦天见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这与大壮的事情,而自己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半透明了,才说:“天恕,其实,那天被踢的时候,悦天就已经死了。为了惩罚自己没有保护好他、逃避这个残忍的事实,你制造了一个悦天,并一直代替他活着。你把一切美好的、纯洁的人性分离了出来,把悦天塑造成洁白无暇的人。一开始你一直在冷宫,那时还好,只要不接触人群,悦天就总是‘存在’的。一踏出冷宫,与外人接触的那一瞬间,悦天就死了。你的被封闭的恶性一点点的侵蚀——不,该说是回归。你是那样恐惧悦天会消失,于是将我留下了,可以放在角落里,不去看、不去想,只是偶尔拿来慰藉……天恕,你已经惩罚自己够多了,现在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还是不放过自己呢?”
      被告知真像的天恕面无表情,那平静说明他已经接受了事实,或者说从他自言自语时就已经想起来了——一切。他失神的望着渐渐消失的悦天,那迷茫的样子甚是无助。悦天的手慢慢的抚摸他的额头,从这个额角、到那个额角,慢慢的,一遍遍的抚摸着:“天恕、天恕——悦天宽恕。放心,他从来就没有责怪过你,因为他也是那么的……爱你……”最后两个字已经不可闻,但天恕还是听见了……是的……如若没听见,那两行清泪是如而来的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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