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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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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依往常下了班,驱车回唐宅。刚踏进门廊,唤了声吴妈,听见吴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又闻见股奶香气,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忙快步走到客厅,一推门,竟是那晚那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喝一杯热牛奶。
小姑娘这回换了一身学生校服,挎着个书包,身前的茶几上摆着他那本书。她坐在那翘着脚喝热牛奶,看见他来了,就抬头冲他笑,人中还沾着一溜牛奶渍。
唐山海看了好气又好笑,心中的戒备是一点没放下。他本以为这岳姑娘是来探他口风,定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是认认真真借书的。
“哎呀,唐先生你回来啦。这位小姐说是借了你的书,要回来还的。我说唐先生还没有下班,要等一下的,她就说要在门外等你,哎呀这怎么好的呀,我就叫她进屋来等了,唐先生你不介意吧?”
唐山海笑笑,捡了岳绮罗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下巴向前稍稍一点,道:“读完了?”
“恩”女孩忙不迭的点头。
“这本书的风格有些病态,是爱伦坡唯美主义的代表作。你一个小姑娘,读着不会不舒服吗?”
岳绮罗却笑了,“你以为我是娇弱的小姑娘吗?”
唐山海心下一凛,直起身靠在椅背上。唐妈还在一边扫地,他打发了她去厨房准备晚饭。又点了一支烟,眯起眼细细打量着岳绮罗。
岳绮罗周身沐浴在唐山海刀锋般的目光下,倒坦然得很,一口口啜饮着牛奶,仿佛浑然不觉。
“你——”
“你想问我究竟是谁?”
岳绮罗放下杯子,翻出块手绢擦了擦嘴角的牛奶。唐山海突然发现这二八年华的小女孩,笑容里竟有些阴鹜的味道。
“你是什么人,”唐山海谨慎的咬着词,“重庆、南京,还是中[]共?”
“哪个都不是。我生来一个人,做鬼也一个人。了无牵挂,除了欠下一笔小债,什么都牵绊不了我。”
唐山海被她一通话绕的有些乱,举起手示意她稍停一下。“那你只身一个人,就能掌握我的行踪,还混得过警卫的监视?”
“那些警卫大半夜打瞌睡,又关我什么事。”岳绮罗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的笑了起来,“你的车差点撞了我,车牌号我总记得下来吧。算什么难事吗?”
“你...”唐山海一时语塞,“那你缘何盯上我?”
“恩...”岳绮罗拿指尖顶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因为你生的好看吧。”
唐山海被她噎的无话可说,指间夹的烟早积起了长长一节烟灰。他掸了掸,猛吸了一口,狠狠碾灭在烟灰缸里。他想干脆发狠掏枪逼她招供算了,却又下不去手,总觉得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他便半句狠话也讲不出口。
“我要回去了,赶着回去吃晚膳。”女孩从身旁的书包里翻出一本书,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本格林童话我借走了,唐先生府上原文书实在是多,我们学校又没有图书馆,往后可能要常来拜访了呢!”
唐山海拿她没办法,只能坐在椅子上拿眼睛盯她,从头打量到脚。看她蹦蹦跳跳的走出客厅,吴妈在餐厅喊了,“唐先生,开饭啦——”
他自己陷在沉思里,无暇理会吴妈。冷不防脖颈背后被人呵了一口热气,他浑身猛一战栗,只听那小姑娘用软糯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唐山海,我知道你是军统的人。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他身后渐渐变小,消失不见了。吴妈走到客厅来喊他,“唐先生,怎么站在那发呆啊。诶?刚才那位小姐呢。唐先生没邀请她留下来用晚饭?”
唐山海还在发愣,保护他?他不由得想笑,凭他一个小姑娘来保护他吗。他的身份如今在上海只有一个人知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军统的人?
“唐先生,鱼汤再不喝要冷掉的啦。”
罢了,唐山海想不过是个小女孩,明天他叫处里的人去跟着她看看,再问问陶大春能不能打探到她的底细。两手准备,他不信查不出她身上有什么猫腻。
“你是说那姑娘知道你军统的身份?”
“恩。”唐山海给自己倒了杯香片,侧着身子,一只眼的余光瞟着楼下的街道。
“这就怪了,在上海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我一个,绝无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我最近也没收到任何重庆那边来的消息,说是有新特工在这个计划里被派到上海。”
“那按你的意思,”唐山海呷了口香片,“汪伪?”
“也说不通吧,汪伪那边的人若知道了你的身份,还会留你一命?”
“有道理。”唐山海蹙紧眉头,他想不通了。
“你不是派你处里的部下去盯她捎了吗,有什么结果?”
“没有,安分得很。平日里就是上学下学,住在教堂里,偶尔出去也从不和什么人会面。”
“哎,”陶大春冲他抬了抬下巴,“那姑娘可还曾向你透漏过什么讯息?”
“容我想想.....哦,她说自己哪边也不是。”唐山海搜肠刮肚的回忆上次的会面,“还有,她临走时告诉我别担心,她会保护我。”
“奇了,以你的级别,她来保护你?莫不是重庆那边派来的上级,我们这个级别的无权知道?”
唐山海很是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可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你觉得有几分可能坐到那么高的级别?”
“也对...”陶大春沉吟。
唐山海对着桌上那盘冷掉的剁椒鱼头犯琢磨,这岳姑娘的脸已在他脑海里浮了好几天,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魅。好几次他想或许算了吧,也许这姑娘真如她所说那样清清白白。可他一想到那张甜美笑容里阴鹜的颜色,就又提起一颗心,不敢放松。
“难不成是...”
“是什么?”唐山海提起兴致,像给针刺了一下,他也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她莫不成是中[]共的?”
“要不然,也没别的解释。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陶大春神色骤凛,“倘若这姑娘是中[]共的,以她能单打独斗探知到你身份的能力,绝不是盏省油的灯。”
“恩。”唐山海陷入沉思。他才刚来上海没多久,就这么快暴露了身份,日后的形势究竟如何,他恐怕连五分把握都谈不上。
“总而言之。那姑娘要么是个军统高级情报人员,要么是汪伪派来探你口风的,要么啊,是个极厉害的中[]共。你啊,往后行事小心些吧。”
“你这结论下得,和没下没什么两样。”唐山海站起身,“走了,出来太久处里的人要怀疑。”
“哎,你先等等。”陶大春叫住他,“我昨天接到电报,重庆说那边准备妥当,马上回来上海与你会面。”
唐山海怔住,“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