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府小主》之蓝

5、强迫症

　　005

　　霍小山：“找我？”

　　“是，”段容道，“主公收到你的《三河策》，如今要召见你，女郎请随我来。”

　　清河郡主看着霍小山跟上自己梦中情郎的脚步，脸色煞白得掩饰不住，紧紧咬着鲜红的嘴唇，几乎说不出话。

　　沈眉却越看越高兴，她正愁没地方拱火，霍小山却自己树敌。

　　段容领着霍小山走出几步，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对清河郡主道：“郡主妹妹，在下今日公务在身，改天吧，这珠花很是衬你。”

　　他声音原本动听迷人，又这般温言安慰，清河郡主一下子怒气稍抑——他，他居然观察到她头上戴了最新款式的珠花！

　　可是，她看见跟在段容身后的霍小山，无明业火又重新升起，这霍家姑子好不要脸，段郎对自己好得都这么明显了，她还不识趣！

　　清河郡主撅起嘴巴，露出个嫌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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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小山离开天香楼，跟着段容一路走，他忽然停下来。

　　他那双温柔含笑的桃花眼上下打量她：“女郎就打算这样，去觐见主公？”

　　小山醒过神来，不解：“啊。”

　　段容解释道：“若真要说起来，王府可比兰台尚书府；觐见他的门客都会事先整肃仪容，嗯，我瞧女郎这副打扮不是不好……”

　　经过他这么一提点，小山也打量自己，她一身紧身的马靴束裤，穿得像个混迹江湖的女侠。不由得笑起来：“就是不大合适对么，多谢郎君提醒，我去换身衣裳。”

　　小山火速回府，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儒士服出来，长发扎起一个发髻，学着男子那般戴冠，看起来就是一个干净清秀的年轻后生。

　　怀王府坐落在洛阳东北角，毗邻武库，过去一共七进院落。自从怀王称王之后，便扩张到了九重院落，在整个洛阳的贵族府邸中规制最为庞大。但即使不断扩张再扩张，也不足以蓄养日益增长的门客和家臣。

　　小山随段容来到王府，只见整个王府掩映在绿荫宝树中，雕梁画栋。正门豪华，两侧设有翼楼，警戒森严。七横八纵穿过三道大门，来到正殿门口。

　　殿上覆盖绿琉璃瓦，吻兽压脊栩栩如生，殿前是一座花园，初夏时分草木茂盛，站在走廊上刚好可以看到后面百花盛开的情景。

　　有两个穿绸缎家奴在打理花草。小山才发现园中最多栽种的是牡丹，影影簇簇拥着萧墙，传来花香袭人。所有的细节之处，无不传达出这天下第一豪堂的富贵逼人。

　　段容先进正殿，小山作为被召见的拜客，必须先在殿外的走廊下等候宣请，才可进入。

　　传闻怀王一代雄才，礼贤下士的同时也杀伐决断，小山头一回觐见这等风云人物，心中难免紧张，虽是恭敬地站立，却忍不住要东张西望。

　　她这一转身，才发现还有一人站在廊下。

　　这人头戴高山冠，通身光洁的儒士长袍，想必也是来觐见怀王的。

　　小山张口同他搭讪：“你也是来拜见王爷的吧。”说罢，还紧张地搓了搓手。

　　不料他却没甚回应，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无。

　　小山好奇地又多看他一眼，才发现他生得白面红颜，高贵秀美；就是唇色略淡，显出一丝忧郁病容。

　　小山看他也像个胸怀不顺意之事、前来央告恳求怀王之人，于是起了同病相怜之情，悄悄声地凑过去：“这位兄台，我瞧你口唇发白，有可能是中焦脾胃虚，要多吃点补气调养的食物啊。”

　　微热的天气，男子依旧长身玉立地站在廊下，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那样子就仿佛一尊矗立的玉像。

　　小山奇怪了，再定睛仔细看，他生了对丹凤眼，狭长似狐，却毫无妖媚之态，峻眉深眸，气宇沉笃。原来是个很低调的美男子。

　　“歪了。”

　　欸，他开口说话了！小山诧异。这人说话的时候，居然保持着目视前方的神态，几乎看不到他嘴巴在动。不过他的声音却是带着重重磁感的低音，带着丰满浑厚的重量。

　　“啊？什么。”小山不解其意，探头过去看他的眼睛。

　　他瞥了小山一眼，目光眼光很快从她头顶掠过，如见花草树木无异，随后收了回去。

　　小山随着他下意识向上一摸，原来是自己的头冠带歪了。

　　她赶紧作一番整理。幸好发现得早，否则到殿上去，在文武官员面前岂不丢人。

　　“谢谢啊。”小山满怀感激地对他说。

　　那丹凤眼的男人道：“离我远点。”

　　“啊？哦。”

　　他语气听来没甚善意，小山马上识趣，往他身边反方向挪了几步路，心里想着，这郎君脾气好怪！

　　他又道：“够了。再回来点。”

　　“啊？”小山莫名其妙。

　　他指挥着小山站到自己身边：“近一点，近、近……停。”

　　小山在他身边两尺距离站定了，听见他语气深沉地道：“好，就这样。”

　　小山更加疑惑了，这个丹凤眼睛的怪人在干什么？她无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朝殿前望去，见那富丽堂皇的大殿就在面前，门上挂着金字牌匾，乃怀王亲笔题字——“聚英殿”。中间的那个“英”字刚好形成一道中轴线，将左右完全对称的大殿一分为二。

　　她忽然意识到，这条中轴线如果延伸过来，就刚好将自己和这个丹凤眼怪人中间的空隙一劈为二，完美对称。

　　……他刚刚该不会是在要求自己，跟他站得一左一右完全对称吧？

　　小山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向他，果然这么一瞧，这人衣冠、佩饰、发型、姿态无懈可击，绝不会流露一丝散漫于人前的样子，就连他压在高山冠下的头发丝，居然也根根思路清晰。

　　他风仪如此端庄，像悬崖绝岭上的冰雪波澜不生。而在这种肃穆和整洁之中，透着一种隐隐的严酷。小山说不出那是什么，但看他那副凛凛肃立的样子，她也感觉好像立在危险的山巅之上，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她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揖前，恭敬地站好。

　　又过了快半个时辰。殿前花园里的蝉声聒噪不停，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接近日中，小山站得都有些出汗了。

　　边上的丹凤眼怪人依旧像个活死人，小山和他这么站着，好似在比谁更入定。显然她功力远不足人家，口干舌燥之余心想这怀王可真难见，她实在忍不住，抬头朝前张望，门口站着持戟的卫士，看不见大殿中的情况。

　　小山百无聊赖，滚动了一下眼珠，去看左边的那人，余光瞥见他露出的一截袖口下，手白如玉。

　　“咳，我听说王爷为人礼贤下士，不会苛责门人的。郎君莫这般紧张。”搞得她也很紧张。

　　丹凤眼怪人自然不会回答她，他依旧保持着一尊雕像的状态。

　　这时候，守殿卫士来了，怀王召见，宣两人上殿。

　　小山长松一口气，发酸的肩膀终于垮下来。

　　跟随卫士进入大殿。在大殿正中的金榻上，昂然端坐着身穿王袍的怀王。他年过五十，生得一副高大魁梧身形；即使端坐着，也显出一派叱咤风云、睥睨乾坤的枭雄气质，俯仰之间令人不敢直视。

　　在怀王坐榻右侧，依次坐着朝廷中的高官大吏：右边多为从兰台到尚书台各级官，司隶校尉、谏议大夫、散骑常侍、黄门侍郎；左侧则依次站着王府内的亲信和僚属：大公子、四公子、军师王昊、主簿孙乾、东西曹掾……自然还有军祭酒段容。

　　小山头一回见到文武百官森然林立的场面，心里很是紧张，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应该站在哪，还跟着前面的怪人乱走。

　　不料被段容一拦，出声提醒：“别走过了。”

　　小山一惊，这才发现那丹凤眼怪人向的是王府中的文官队伍。

　　他进入了队伍，班次在王昊之后，段容之前。

　　这人大小竟是个官！小山吃惊。

　　想起自己方才和他搭讪的唐突，简直恨不能钻到底下。刚刚他怎么不穿官服？

　　小山闹了个大红脸，立在殿上尴尬非常，不知该往哪里去。

　　怀王生得浓眉虎目、方面鹰颔，挟有一带雄主之姿，虎目睥睨如电，他朝下望了一眼，问道：“殿下的可是霍氏女郎。”声音沉雄。

　　小山急忙下拜，叩首应道：“霍氏小山，参见怀王殿下。”

　　怀王嗯了一声。“霍氏姑子今年多大了。”

　　“回王爷的话，今年十八。”

　　“既然已经远超婚龄，为何还不安心出嫁，你霍沈两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孤王略有耳闻。”

　　小山再拜一拜：“启禀王爷，沈研沈研弃我，是为无情；毁除婚约，是为无义；又将此事避重就轻隐瞒主公，是为不忠；令沈家蒙羞，是为不孝。这等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小山不愿意嫁。”

　　沈研作为西曹掾属，此刻也在殿上侍立，听见霍小山这么说，脸色惨白。

　　他紧张地看一眼四殿下，四殿下果然面色不虞；再看一眼霍小山，眼中几乎要腾出怒火来——霍小山疯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她未来的夫君吗，出嫁以后要从夫，她软言细语来求和好便罢了，还敢闹上主公面前来毁掉自己名声，还真想闹个鱼死网破啊？

　　怀王道：“好一张利嘴。不过沈研是你的未来夫婿，既然出嫁从夫，你却不肯随他，还在殿上指责他不忠不孝无情无义，那你岂非也犯了无情无义之过。”

　　小山心里一惊，听怀王这意思，仿佛还暗助着沈研，这可不妙。

　　可是教她嫁给沈研那种人，她是死也不肯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大胆说道：“民女这还没有嫁他，谈不上什么从夫。而且若要民女嫁给这等无情之辈，民女宁可终身不嫁。”

　　“岂有此理，”怀王忽然虎威大作，“本王为了与民休养生息，曾经颁布政令鼓励生产婚嫁，女子若年过二十不嫁人生育，便是有罪。你竟然胆敢在孤面前谈终生不嫁，想公然违抗朝廷的政令？”

　　小山急忙又磕了一个头：“民女不敢。”

　　这时候，文官队伍里头，王昊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衣袖。他回过头去，隔着一人，只见军祭酒段容正笑微微朝自己眨眼睛。

　　又是这家伙，王昊冲他皱眉头——你要帮这个女郎出头你自己去，何苦拉我下水来哉？净会惹麻烦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