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３８.将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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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几个时辰之后，面前一张巨大的脸让我吓了一跳。梦游趴在我床头睡着了，一只手还牢牢攥着我的左手。
包扎好的白色纱布上隐隐渗着红色，稍微动一动就很痛。不过这都不要紧了，最重要的是谁能给我点吃的，我快饿疯了。
梦游被叽里咕噜的肚子叫声吵醒，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一副历经苦难的表情，随后跑出去端了碗乌鱼汤来。
“你做的？”我指着汤碗。
“废话！不是我还会是谁？”
实在看不出他也挺有两把刷子。
“你要干吗？”我盯着他送到面前的汤勺，睁大眼睛。
“……当然是喂你！”他鼓起腮帮子，又补了一句：“现在你右手还不能动，我勉为其难了。”
这小子说话还会脸红，真好玩。我含一口汤在嘴里，心里也是暖暖的。
恩，有人伺候就是窝心。
隐约听见帐外有唧唧喳喳的声音，不时有小孩子在门外探头探脑。梦游出去看，不一会放进来几个毛头孩子，都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围在我床前，一双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
“怎……怎么了？”
梦游微笑，指指那群孩子：“他们是来看你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小丫头眨着亮闪闪的眼睛，歪着头问我：“你就是打开城门的那个大姐姐么？我们的爹娘伯伯要我们来看你哩！”
另一个扎着揪揪的年纪稍大点的男孩子从身后拎出一篮鸡蛋，吭哧吭哧的放在床下，接着说：“这是俺娘让我给你的，大家说，要不是姐姐打开城门，我们现在还被关在牢里，所以要谢谢厉害的女将军大人哩！”说着咧嘴开心的笑了起来，门牙缺了一颗。
“我娘听说新来的女将军为了救我们受了伤，让我带鱼来看您呐！”又一个头发毛茸茸额头亮亮的小女孩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摇摇晃晃拎起一尾还在蹦达的鱼。
这番话真是让我愧的想钻进地去，看着孩子们亮亮的眼睛和稚嫩的小脸，好象我的弟弟妹妹此刻就站在面前，我鼻子一酸，想说什么终究还是说不出，吸着鼻子咧了个大大的笑。
问及他们的父母，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指指外面，道：“大人们都怕打搅将军休息，不敢进来，所以叫我们几个来呢。”我望向窗外，果然见军医大帐的栏杆外站着一群布衣的百姓，约有二三十个，都在往这里眺望。忙叫梦游：“快，快去，把人请进来，哪有把客人关在门外的！”
庭州的百姓淳朴善良，进帐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很紧张的样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为首一个扎着头巾须发皓白的长者，一上前就扔下手杖要下跪，还带着众人一起要跪的意思，把我和梦游吓的不轻，好在梦游赶忙扶住了，不然真要折杀我了。
帐子里就两把椅子，客人们只好站着，大家带了那么多吃的来，已经让我很不好意思了，连忙偷偷叫梦游出去泡茶。白发的老者带着大家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差点没把我羞到地缝里去，这些百姓都是大我一两辈的人，却一个个恭敬的站在我面前，大人长大人短，让我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要不是肩上有伤真恨不得和他们一样站着说话。
没过多久，大家便说要走，怕吵了我休息，小孩子们也跟在后面一步一回头的出门去，临走还偷偷向我招招小手，等梦游端着茶跑回来的时候，已是一地的鸡鸭鱼肉土特产，人全跑光了。
我拽着被单，把脑袋悄悄埋进去，这一刻特别想掉眼泪。从没有哪次燃起过这么强烈的想保护这些百姓的愿望，他们的善良和可爱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一个角落。我想让他们过上没有人打搅的安宁生活，现在的我，姑且还算是个军人吧，那么保护他们，就是我的职责。
裴寂带着杜戎徐明经走进帐来，看过我的情况，都放了心。裴寂拖过凳子坐在我床边，把夺回庭州之后几个时辰的事情慢慢告诉了我。
汉军骑兵一万人昨晚在接到我信号后，作为先锋先行出动，步兵紧随其后，晚两个时辰抵达。由于胡人万万没想到城门会从里面被打开，骑兵要剿灭睡梦中的他们并非难事。长官一死，还活着的胡人都做了俘虏，百姓也都被顺利救下了。等步兵一到，庭州的各项事务就都完全被接管了回来。
仗着手上有人质而轻敌，是胡人失败的最主要原因。
然而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其实在较量的同时，双方都留了一手。从京城出发前我和苏锦就推测，敌人万一从一开始就打算不放回人质的话，由于庭州是孤城，一旦他们遭到汉人报复性的围攻，想要带着赎金安全撤回北地，就一定需要在北方秘密布置一支军队做接应。所以苏锦才会让我们带整整十万大军前来，为的就是应付北边胡人很可能存在的那支军队。
此刻的情势，是北方果然杀回来一支八万左右的胡人军团。由于汉军夜夺庭州，城里的胡人杀的杀降的降，情报很晚才传到北边，等他们快马加鞭累个臭死赶到城下的时候，我们已经站稳脚跟，人马各就各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以逸待劳，孰胜孰败悬念已然不大。
当梦游扶着我登上北面城墙的时候，塞北的劲风鼓起我们的衣裳，城墙下已经零散着胡人的尸体，他们的大部队斗气显然越来越颓靡，一波波的攻势也越来越无力。在城头将士们锋利的箭矢下，侵略的野狼们终于放弃了将这块包裹着厚重盔甲的蛋糕吞下肚去的尝试，灰头土脸的提营北撤。
裴寂大叔说我立的功劳最大，回去他要好好向皇上禀奏，给我邀赏。我乐的脸上堆出花来，恨不得身外化身拍自己一下：恩，弟兄，干得好！裴寂还坦白告诉我，在出征前，他一直对我有偏见，以为我不过是皇上身边一个天花乱坠的女官，干不出什么事来还要拖军队后腿，现在他收回这些话，还说我是他遇见的最勇敢的女性。我笑着摆摆手说，就像一根橡皮筋使劲拉一下它也会弹的很远，不过是迫于形势，我也根本不愿意看到自己因为战争而扬名立万。
没有人会喜欢战争，起码我就完全不能理解挑起战争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杀来杀去，何苦。
笼罩在北边的压力在胡虏北撤那一刻，顷刻间烟消云散，之前我们付出的所有代价也都值回了票价。塞外的天边重新露出了可爱的云朵，我站在城头高声呼啸，长期压垒在胸中的怨闷之气痛快的释放出来。
可以回去了，苏锦，我又可以回到能看到你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３８.将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