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刻》若莹不睡觉

7、柔情

　　婢女小梅将换下的带着血迹的牢服和纱布放在托盘中，顺便将用过的药瓶统统收拾整齐码在箱子中，这才恭恭敬敬地朝着源之服了服身子，道：“奴婢告退。”
　　源之坐在床沿，一边穿上干净的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呆呆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思绪却不知道已飞向何处。
　　半晌，敲门声忽起，她木然的抬头，看见李含昱立在门边。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坐在她的身边。
　　“我已经把她们全部安排好了，不会让她们受苦的。”李含昱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在空气中盘旋。
　　他见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叹道：“我知道，是叶雨瑶今天的那番话伤到你了吧？你也别太在意，她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经过罢了。”
　　源之低了低头，斜了斜身子靠在床柱上，这才说道：“我没有怪她。今天的情况，换做是我，我也会忍不住。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别人做到？”
　　李含昱起身，提步靠近茶桌，慢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在空气中肆意的蔓延，他听见她在茶香袅袅中缓缓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去找皇上，和他摊牌。”
　　李含昱手一抖，碧透清亮的茶水霎时从壶嘴泄出，倒在了桌子上。
　　他狼狈的放下茶壶，顾不上那一桌的狼藉便回头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源之似乎被他吓到了，呆呆的愣在原地。
　　他发现自己似乎不受控制了：“你要去找皇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去肯定是找死！我不同意！”
　　源之缓了缓，好像终于恢复了神智。她笑道：“还是那句话：我现在武功被废，也没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清冷的嗓音中含着一股不知名的感觉：“谁说你不能帮到我们？你的平安，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他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可惜源之并没有注意这样的小细节。
　　她又说道：“现在我之所以不惜一切要寻求真相，就是为了还‘六刻’一个清白。因为‘六刻’不仅仅是我们的六刻，更是我们的师傅和长辈们倾注一生的心血。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六刻’身上，我绝不能让他们失望。”
　　“再说，”她补充道，“我的姐妹们安置在你这我也放心，既然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我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李含昱转转茶杯，他低着头，源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道：“……我给你一个理由。”
　　“我需要你。”
　　源之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听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一个人内心的写照。当你看着他的眼睛时，你可以看见他的心。
　　他直视她的眼，将眼底的一切毫不保留地展现给她看。
　　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错过了太多的美好，来不及珍藏的，都会成为我的过眼云烟。我只是，不希望，再错过你。”
　　“或者说，王源之，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接受我的心、我的爱、我的一切。”
　　他就这样，毫不躲避，习惯性的先发制人。
　　可惜这样的王源之，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她跌下神坛，只能成为他、她们的累赘。
　　试问谁会甘心这辈子永远被一个废物拖累着？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所以即使她是先动心的那个，也绝不会在面上表露一分一毫。她只会放手，放手。
　　只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通透。
　　他知道他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甚至知道，对她多陷一分，就会多一重的身不由己。
　　他仍旧还是陷了进去，连挣扎都不屑。
　　这样的一个李含昱，王源之，你逃不开了，是不是？
　　不是的。
　　源之始终没有坚持自己心的声音。她听见自己说：“……对不起。”
　　对不起。
　　李含昱搁下茶杯，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色。
　　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打开门，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洒满庭院。
　　他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作者有话说

　　谢谢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