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但是只要想起那些往日时光 ...
-
每当我开始回忆他们,语言就变得苍白,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措辞。感谢?感激?感恩?
我是何德何能在此生灰暗的时光里被他们温柔以待,让我在伦敦那些沉寂的日子里,即使被黑暗侵蚀得体无完肤,死亡随时随地都会挟持住我的意念,我掉进最颓废的深谷里,像小虫般被蜘蛛网禁锢肢体。我仍旧在心里渴望阳光,因为我时刻记得自己心里曾被注入过温柔,理应去给予他人。
心存善念,方得始终。
我的生命里有一个对我顶重要的男子,他叫季楚辞。
早些年有这样的一句话说: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但我和楚辞不是这样的,我和他没有一天是奔着爱情的方向去发展的。即使以大众的口吻认为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的友谊,我也无所谓了,他们认为的纯洁是怎么样的?凡是涉及到爱的就都是不纯洁了吗?那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段感情是纯洁的了。
爱情和友情之间只差了一具□□,而我和楚辞早已不存在任何来自对方□□的爱慕了。
他和肖任、琪霏一样,都是我来上海的第一年里认识的人。
初二下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学校所在的一片区域搞联谊活动,学校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个女生一同被选出来做活动的志愿者,也就是类似接待的小工作,当天的一大早各校的志愿者就乘着校巴去活动地的礼堂里集合,先听着负责人讲了一堆繁复的注意事项,紧接着就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参观适应,同时志愿者之间也可以相互了解熟悉。
琪霏就是他们学校选出来的高中部志愿者,她比我大了两岁,当时正在上高一。
我那个时候性格很孤僻,又因为是外地人和插班生所以在学校里基本没几个朋友,志愿者的队伍里我没有一个谈得来的,一个人瞎胡乱转就不知道怎么跑到高中部。
琪霏率先发现了我,看着我的胸牌慢悠悠地念:“叶—岁—暖?”
我同样将视线落在她的胸牌上,上面写着“许琪霏”三个字,我又看向她,琪霏当年还留着过耳的学生头,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但一段时间之后持续到现在我都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接着我点点头。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啊,那你是高中部的吗?”她问我。
我这时候才慌忙环顾了下周围,才发现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逛到了高中部,赶紧说:“不是不是,我是x校初中部的。”
她像是一下子就被我的样子给逗笑了,我那时心里是很自卑的,原本不知如何安放的窘困心情因为掩饰这种自卑反而变成怒气,白了她一眼:“所以你要怎样啊?”
“啊?”她停住了笑,终于换了一个稍微认真的模样给我指了个方向,“那边才是你们初中部的集合点,这边全部都是高中部的人,你快过去吧,活动马上要开始了。”
即使万分不情愿,但我还是礼貌性地说了一声:“谢谢。”
“等等。”她又叫住我,“你是x校的是吧?对了,你的名字,哦,叶岁暖是吧。好啦,你走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会再去找你玩!拜拜!”
不出所料,上午活动一结束我就再一次看见琪霏。不止如此,下午的活动中,活动结束后在学校里,在学校外的餐馆里,周末的街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邪乎的人。
但也因为这样,我和她的关系竟然变得越来越好,起初我一看见她就想藏起来,后来逐渐发现和她在一起变得越来越轻松和享受,我们总会有聊不完的话题。也是在相处之中我才明白她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地打听我的消息和我做朋友的。
我和琪霏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是最终结果却一致。
我因为略寡漠的个性让人不愿接近,她却因为过度的热情让人敬而远之,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有一个很厉害的爸爸,据说是当地的重要官员,虽然和学校没有直接联系,但老师之间难免要照应点,这就让部分同学心里开始不平衡,风言风语就像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就算真的有几个人愿意和她在一块儿也因为其他人的孤立而避得愈远愈好。
大部分人都是靠着见风使舵活下来的。
但缘分真是最妙不可言的事情。
琪霏说她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也一定是不合群的怪孩子,我说是啊,我们两个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怪孩子就嘻嘻哈哈地在一起闹了这么久。
而肖任和楚辞,也是她在暑假里介绍给我的朋友。
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肖任和楚辞大琪霏一岁。
肖任的性格在第一眼里很随和,是那种看似和谁都没有距离,和谁都处得来的样子,其实心里面不太容易亲近并且很腹黑,我们也是认识了很多年以后,随着时间加复的友情下肖任才真正从心底里有我这个朋友的。
楚辞就是正好相反的性格吧,我们俩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好,或许他对我的印象只终结在一个名字里。他说话直接至极,且总是一针见血,就是让人喉咙里憋着血又吐不出来的人。在那个时候,我实在无法想象后来不是我爱情的楚辞会胜过我所有的爱情,毕竟在当时,我即使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碰到他都会觉得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栗。
后来楚辞跟我说,这或许就是一种特殊的感应,从开始就预示一切。冥冥之中,花开花落皆是定数。
无论他是怎样说,我们确确实实在意外之中逐渐靠近。
就在那一年的圣诞节,学校取消当天的晚自习。
当时在上海我唯一可以叫得出来的人就是琪霏,无奈她们在圣诞节当天依旧有自习课。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结伴出去参加各种聚会,我离家很远,并且根本就不想回去。于是宿舍里除了生活阿姨就剩我一个开着台灯啃一本英汉词典,整整一栋宿舍楼落了电闸后在寒夜里凄冷料峭像鬼片,我想既然是在上海的第一个圣诞节索性就出去转转。
走出校门就是另一番天地了,圣诞节的气息结在空气之中,大大小小璀璨的店铺橱窗里摆上了装饰好的圣诞树,树上的拐棍塘、小铃铛、礼物盒满满当当,小彩灯在玻璃那边拼了命地闪。街道上的行人在五颜六色的灯光影射下来往穿梭,大人牵着小孩子的手,男人搂着女人的腰,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在路边打打闹闹……目光不停地探过人群,巨大的愁绪猛然间笼罩住我,我一时不知该走到哪里去,越前越迷茫,刺眼的路将我阻隔在高楼林立之间,再踏进一步就会把我葬在繁华深处般。
交错的思虑,我被引导着不知所踪,最终等我清醒过来时,我不记得我究竟走到了哪里。
我最深刻地观望上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恐怕就是那年的圣诞节了。
光与亮集中在人间,抬眼看不见半颗星,漆黑被闹哄哄的光明映衬得更加漆黑,属于东方的滨海城市却依然熠熠生辉,建筑物之间互相折射着光,蜿蜒开来就像断断续续的笙歌一次次柳暗花明。
这样一个街头,有万物琳琅,唯独的容不下漂浮的一颗心。
我出来时什么也没有带,试着饶了两条街后彻底迷路,我开始像个傻瓜一样久久地站在原地,身边的人与我擦肩又离开,我不敢去注视他们,只是觉得他们都在心底里暗暗地嘲笑我,他们或许早就一眼看穿我颓废阴沉的灵魂。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不甘心,我开始想家,过去的,未来的。
我甚至开始想我的父亲和母亲,但三秒之后我就打消了这种念头,我是在叛逆的怄气,抱着执拗的绝对不能先认输的心态不再去想他们。但这让我更为自己而感到悲哀,遇到委屈而不能去想念父母的悲哀。我蹲下身子,眼泪就冒着严寒地跑出来。
我把头埋进双臂间哭泣,眼前一片惬意的黑暗。
许久,我抬起头,眼睛有点肿。
人群仍然还在面前来来往往,我在一片陌生的模样之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季楚辞。
我脑海中涌进一个名字。他好像和几个同学说说闹闹地向我的方向走过来,我条件反射地侧身躲到一边,背对着他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路人样子。
但我还是清晰地听见他对同行的人说:“你们等等,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不一会儿,我就和他“偶遇”了,他叫了两声我的名字,走到我面前:“还真的是你?”
我强笑道:“还真巧。”
他听出我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有些惊讶地说:“你哭了?为什么啊?琪霏呢?只有你一个人吗?”他应该在琪霏口中知道我的一些情况,像是明白了什么原因,转头对不远处等着他的几个人吼道:“喂!晚上你们去玩吧,我有点事!”
委屈是不能说出来的,埋在心底最多是抽泣,说出来就是痛哭。
楚辞的一连串发问我还没有理顺后逐个回答就又把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放了出来。
“先别哭了,你吃饭了没有啊?”他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接过纸巾,眼泪却越擦越多,对他的问话不摇头也不点头。
他一张一张地递过来纸巾,引得路人纷纷侧头望过来,虽然大部分只会觉得是兄妹俩在闹矛盾,但他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时间慌了神,看劝着别哭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干脆将我拥进怀里。
我的脸忽然碰触到他的风衣,吓得一激灵从他身上弹起来,瞪着眼睛问他:“你干什么?”
“你们小女生不都是吃这一套的吗。”他不知道从什么电视节目中得出的结论,故意满不在乎地说着,脸颊却在不经意间浮出红晕。
我哭了有一会儿也累了,被他这个举动一下子逗笑了,他见势赶紧转移话题说:“我还没有吃饭,不管你吃没吃,就当陪我去吃一顿好了。”说罢,还没有等我发言,他就径直拉着我的手寻找饭店。
我想那天晚上是我迄今为止最无所顾忌的时间,是快乐,不需要涉及到幸福,一段极其短暂的欢快,踏实到触手可得的真实,我们俩从外滩一号一路疯到十八号,肆无忌惮地玩到夜里他才把我送回学校。
那晚的圣诞节,像是一个分界线。分开了一个印象之中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后来的楚辞像是一个救世主那样诞生了。
那之外的楚辞,带我站到人生漂亮华丽的转折面,教我去反叛,去孜孜不倦地冒险,让我逐渐成为一个信仰自由的流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