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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回 救助 ...

  •   这一日,玉笛在破庙外面翻了些田地出来,撒上她在城内买来的菜种。小青菜总是长得很快,不到两日便能发芽生长,再过两日便能吃上新鲜的青菜了。玉笛黑衣黑面巾蒙面,虽然落魄,但她本就坚韧和聪慧,不是那种需要人捧在手心保护的女子,所以即使到如此地步,她仍会苦中作乐。

      夕阳斜下,金黄色的光辉落在天地间,映得玉笛的双眸暖暖的。她远眺山脊,想起在凤海岛时她念的诗句“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不禁轻轻笑起来,心境平和坦然,绝无半点委屈。

      天色渐渐蒙黑,玉笛又一次来到城内,她在武林盟会前面的第三条街处停下,开始等待。这里是去武林盟会的必经之路,而开封城内还没有罗绮教教主任何进城的消息。为什么玉笛会知道罗绮教教主还没进开封?因为这武林盟会前面的第三条街,是乞丐街。乞丐能传达的信息,连开封城内谁家今天的狗生了几只小狗都知道,是绝对不能小觑的另一股无形力量!

      玉笛安静的坐在这条街的街头,黑衣黑斗笠,斗笠下面是黑面巾。街里面是形形色色的各年龄段的乞丐。各乞丐都很好奇这个黑衣人为何天天来这里坐在街头,一坐就是大半夜,天还没亮就离开,等天一黑又过来了!

      半个月天前,其中有几个乞丐前去挑衅,他们掀落了玉笛的斗笠,那黑面巾也不慎掉下,露出一张刀痕遍布、丑陋不堪的脸,围观的乞丐们都忍不住惊呼后退。那黑衣人竟是个女的,她让众人看到了脸,却依旧神色不变,没有羞怯,没有惊恐张惶,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眼色平静坦然,然后从容捡起地上的斗笠,继续转身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众人心底久久难以平复,他们乞丐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神清朗如前盟主萧剑忆,眼眸狭长妩媚如罗绮教教主白灿,眸光轻柔温暖如现任盟主锦瑟,还有看人犀利冷酷的江湖杀手,或者眼神高贵的权贵,但面前这黑衣女人的眼神,是一种韵味,是一种历史,仿佛时间都凝聚成了辉芒,镶嵌在她的眼睛里,让人看了一眼,竟情不自禁回想自己的前半辈子。这种眼神,其实让人觉得很悲哀,但这女子坦然地看过来,又仿佛觉得悲哀也不算什么了,平添一种沉静,一种温和。自那以后,玉笛天天晚上坐在街头,却再也没人去挑衅她了。

      远远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一身似火红衣妖娆在黑夜中绽放,白灿这一去一月有余,令狐世家和他罗绮教的仇是结定了,令狐彰一死,令狐家的人找上门来报仇不必说,另有一些门派,借此事,大肆宣扬杀魔教立正威,纷纷乘机也落井下石,偕同令狐家杀上罗绮教,白灿无奈只好一一处理,等到回来开封找玉笛,也是一个月多后的事情了。玉笛啊、、、白灿嘴角浮上一个笑容,那个让他感觉温暖的女子,在她的身边,他的心才能平静。

      玉笛听到马蹄声,赶紧跑出,站在在街道上等待,一道火红的身影疾速从她身边掠过,玉笛连叫声都没发出,白灿早已远去。玉笛恍惚了一下,一怔,她放开脚步急忙追上去。

      白灿进入武林盟会,大步流星朝玉笛的房间走去。玉笛一向不早睡,白灿心想这时她或许在发呆也说不定,因为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什么地方,静静的想东西。虽然如此,但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孤单,而是一种平静!

      进得玉笛房内,人却不在,只有一个丫鬟在收拾东西。丫鬟看到白灿乍然出现,吓了一跳。白灿皱眉,问:“玉笛呢?”

      丫鬟听到问话后更加惊慌,顿时手忙脚乱,满面忌惮的语无伦次,“那个、、、小姐、、、她、、、”

      白灿眉头皱的更紧,语气冷道:“人呢?”

      丫鬟仿佛有点束手无策,在看到白灿的脸色后越发说不清楚:“小姐、、、锦瑟公子、、、”

      白灿不耐,转身就走,去找锦瑟不就知道了!白灿没看到,他背后的丫鬟脸上突然狡黠一笑。

      锦瑟的屋内,焚烧檀香的精致小香炉,烟雾萦绕,曼陀罗花香惹人心醉。地上淡黄水衫凌乱,一支通体碧绿的笛子后坠精致小白菜也胡乱扔在衣服上面。

      白灿远远闻到香味,脸色微红,这曼陀罗花乃是催情之花,正想避开,猝然听到房内女人的声音,顿时愣住,不能动弹。只听见那女人声音迷乱的叫锦瑟的名字,但那声音——居然是玉笛的声音!低沉、沙哑、此时略带些情乱的性感,白灿傻在那里,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半响,白灿脸色惨白,咬牙颤抖着手去推门,他想亲眼看清楚,不然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门纹丝不动,从里面被锁住,白灿突然气从中来,不禁怒意横生,“啪——”一掌把门给劈了!门被劈开,里面两人也突然愣住,不由看向门口的来人。

      白灿极目之处都是凌乱的衣袍,还有地上他送给玉笛的笛。床上“玉笛” 脸颊绯红,整个人缩在锦瑟怀中,她的一条手臂伸出来,隔着薄被搁在锦瑟腰上,双眼惊慌的望着他,似乎不知所措。锦瑟衣袍散开,露出大半个胸膛,一手搂着“玉笛”,却在轻柔的笑、、、、、、那笑越来越轻柔,在白灿眼里却越来越刺眼,笑容也越来越明显的放大,盘旋在脑中,“嗡嗡”作响,他的眼前蓦地一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一股凌然之风当头砍来,他微微侧身,右边脸上骤然发痛,鲜血直流而下。

      “大胆敢闯宫主之房!”北无涯大声喝道,又一刀疾速砍下。

      白灿连连后退,眼底是痛不欲生的苦楚,转身之前看了“玉笛”一眼,决绝离去!

      玉笛守在武林盟会大门暗处,心底尽是担心不安。陡然看到白灿的身影掠出来,他脚步不稳,没走几步,一头栽倒在地!玉笛慌张,心猛地一颤,忙跑过去。入眼是白灿惨然的脸,玉笛倒抽一口气,一条血痕从右眉梢处狰狞笔直而下,直至嘴角,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玉笛忍住心痛,赶紧把白灿往暗处拖,她已经听到大门内喧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把白灿安顿好,用树叶盖住地上的血迹,就看到北无涯的身影快速掠出,急急而去。不一会儿,又从门内跃出几条人影,四处散开。

      玉笛心思飞快转动,抱着昏迷的白灿,心急如焚。她要怎么办才能把白灿安然无恙的带离这里呢?正低头苦苦思索之际,有人拍她的肩,她大惊,抬头看去居然是一张蓬头垢面的脸!后面还有数个!

      “我们帮你!”那拍她肩膀的中年乞丐低声说道,眼睛在黑夜中璀璨发亮。后面的几个也附和点头。

      玉笛微愣,她点点头,感激地看着这群乞丐,心里梗塞。

      “先把他衣服脱掉,一身红色,太显眼!”中年乞丐边说道,边脱白灿的衣服,后面几人也随之上来帮忙,其中一人还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白灿穿上。

      不一会儿,衣服换好,几人扛着白灿小心谨慎的回到了武林盟会前面的第三条街。又把白灿安置在众乞丐中间,把他头发打乱,胡乱盖上了一些衣服。众乞丐静悄悄的布置着玉笛和白灿,竟无一人发问。

      漫漫长夜,星空辽阔 。

      玉笛轻声感激道:“谢谢你们!”

      那中年乞丐连连摆手,“不谢不谢!”一会儿,又抓抓头说道:“我们也是好奇你为什么每天坐在这里,因为你看起来和我们太不一样了!”旁边的乞丐笑,那中年乞丐也笑,“今天看到你追着人跑出去,好久没回来,反正我们也是闲着,就到处看看,正好看到你的朋友、、、受了伤、、、、、、”

      玉笛笑若灿星,这群乞丐,有着朴实善良的心。

      “你很担心他啊、、、”那中年乞丐突然问道。

      “嗯。”玉笛点头,柔声道:“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就好!” 中年乞丐笑,“江湖传言本就不可信!”

      玉笛一愣,“你们知道他是谁?”

      众乞丐笑,其中一个比较年迈的老乞丐笑道:“我们天天走街上,来回各个城区,最知晓江湖动态,你说我们怎能认不出他来?”

      玉笛心下感激更甚,白灿被传言为武林魔教教主,他们还能出手相救,这些乞丐比之那些所谓的江湖正义之士,更为仁德!

      长夜即将过去,天蒙蒙发亮,街上的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玉笛把白灿搬到乞丐们送她的一辆破旧组装的手推车上,混着人群,推着车,慢慢出了城外,走了将近一天,才到了破庙。玉笛给他换下衣物,擦洗身子,把他安顿在她唯一的被褥上,终于渐渐放松下来,疲惫的缩着身子在白灿旁边熟睡过去。

      等玉笛醒来,天大亮,又是一天过去。白灿却仍旧没有醒转。她摸摸他的额头,果然烧得厉害,怕是脸上的伤没有及时处理,伤口感染发炎。玉笛忙上山,找来柳树皮,煮了泡成茶,一点一点喂给白灿吃。柳树皮含有丰富的水杨酸,其实它是与阿司匹林类似的化合物,是天然的退烧药。又一天过去,白灿终于退烧,可始终昏迷不醒。玉笛紧张,想去找大夫,不但没钱,又担心被锦瑟找到。左思右想,重新把白灿拖到手推车上,突然破庙来了两个人。

      来人是云龙寨寨主史斐和他的夫人薛如花。他们进来之时,玉笛正专心致志的想把白灿弄到车上去。

      “你要不要帮忙?” 薛如花见眼前的黑衣人没注意到他们两个,忍不住出声询问。

      玉笛一惊,回头看到一个放大的女人的脸——那女人眉毛奇粗,鼻子低塌,嘴巴宽厚,整张脸说不上普通,甚至还有点丑陋,但难看的脸上却有双神采飞扬的眼眸,此时正带着五分慧黠、五分关心看着玉笛。女人的身后是一个男子,身形硕长,浓眉大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约莫三十五、六岁光景,看上去给人一股干净舒服的感觉,却是十分的英俊!

      玉笛还没答话,那男子却惊呼了一声,“罗绮教教主!”他把身前的女子一下子拉到身后,警惕的看着玉笛和昏迷的白灿,眼里都是防备。

      玉笛这才想起来,这男子分明就是在武林大会上的云龙寨寨主史斐,那、、、那史斐身后正在不断张望他们,并且眼露好奇的应该就是寨主夫人薛如花了!玉笛想起,原来上次萧剑忆大笑就是因为这个薛如花的容貌吧!但随即又苦笑不已,现在怎么办?虽然误会已经解除,但他们若还是要杀武林魔教的人,她也无能力保护白灿啊!

      薛如花看眼前的黑衣女子面蒙黑面巾,看不清容貌,但看她露在外面的皮肤细嫩白皙,眉清如岱,此刻正紧张的护着她夫君口中的魔教教主;而那教主,一身布衣,却妖艳绝美,瘫在一辆破旧的手推车上,昏迷不醒,一条丑陋的疤痕从右边眉梢处蜿蜒而下至嘴角。她心中越来越好奇,同时升上一种同情,不禁轻轻拉了拉史斐的衣角,说道:“相公,他好像生病了,我们帮帮他好不好?”

      玉笛闻言大喜,感激地看看向薛如花。

      史斐却皱眉,断然拒绝,“不行,他是魔教教主!”

      薛如花看黑衣女子希冀的眼光突然又转为失望,心下不忍,对史斐不满撇嘴道:“他虽是魔教的人,但又没害过我们,我们干嘛不救?”

      史斐极疼他这位夫人,当下犹豫道:“可是、、、、、、”

      薛如花瞪眼,仿佛生气起来,“我就是要救他!当初传言我被罗绮教掳走,他还因为我背了黑锅呢!我要救他!我要救他!、、、、、、”说着说着竟然又似委屈要掉起泪来。

      史斐着急,赶紧安抚她,忙道:“好好,都听你的!”

      薛如花这才重新笑逐颜开,对玉笛笑道:“我叫薛如花,他是我夫君史斐。”她指了指旁边的男子,继续道:“我们是云龙寨的人。我看这位教主受伤了,而我的夫君略懂点医术,让他给看看如何?”

      玉笛感激的对他们点点头,略顿了一下,心想自己的名字该是不能用了,于是道:“我叫暗飞,谢谢你们!”随即让开身子。

      史斐上前给白灿把脉,又翻了翻白灿的眼皮,半响,终于不好意思道:“我只能看出他中毒了,但是什么毒,我目前还不知道。要不你们和我们去云龙寨,我那里有专门解毒的老大夫,让他给看看!” 史斐其实是一个心地敦厚、善良的人,一旦答应下来要帮忙,便是不管什么人,都义不容辞!

      玉笛闻言,如实道:“他已经昏迷了两天,我本也想带她去找大夫,只是、、、、、、我们得罪了武林盟主锦瑟、、、、、、”她抬眼观察史斐的神色,手心握的都是冷汗,生怕他又拒绝。

      史斐愣了一下,看向薛如花。薛如花想了一下,蹙眉问道:“他可是做了什么坏事?”眼神墨黑如曜石般晶亮,认真的看向玉笛。

      玉笛毫不犹豫的摇头,坦然回视薛如花,“没有。是因为私人恩怨。”

      薛如花拍掌眉飞色舞,“那不就成了!我们救!”

      史斐宠溺的看着妻子,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玉笛终于放下心来,眼底浮上笑意,“我们走吧!”

      薛如花微怔,然后大笑:“你真的很担心他呢!”她亲昵的用肩膀蹭蹭玉笛,“你喜欢他吧?我们刚进来时,你也没发现我们。你都不知道外面现在下雨了吗?要不我们为什么进来躲雨?”她眼眸神采飞扬,心性豪爽,毫不掩饰的揶揄玉笛。

      玉笛这才意识到史斐和薛如花的衣服略湿,外面正在下雨。她对薛如花微笑,却不作答。然后在史斐的帮助下,又把白灿放到被褥上,等待雨停。

      雨却越下越大,天也渐黑。史斐他们虽有一马车,但因为现在是春夏交季,马车布置得十分凉快,又把车门窗设计成了镂空雕花模式,他们的马车根本无法在雨中行走,所以四人只得先在破庙过夜。

      破庙中只有一床被褥,已被白灿所用。玉笛煮了些菜,又把她睡的干草整理给薛如花睡。薛如花心下好奇,边吃玉笛盛给她的菜,边问道:“你一直呆在这里吗?你为什么蒙面巾,怕被别人认出来吗?”

      玉笛笑笑,“嗯,我、、、已经无家可归。我蒙面巾,是因为我已被毁容。”她平静的叙述,即使说自己被毁容仍旧镇定冷静。

      薛如花愣住,眼前这女子、、、在这四壁徒然的破庙中,态度温和的煮菜给他们吃,铺草给她睡,虽然极其落魄,但一言一行中,无不从容沉着,坦然自若!薛如花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涩涩的,但又有些暖暖的,她很少敬佩人,但她敬佩这个坚韧刚强的女子,当下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一夜无话,大雨也直到黎明才渐停,于是天刚破晓,一行四人就踏上了去云龙寨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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