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母要从良》一碗魚

29、至始至终

　　声音有些沙哑。

　　“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难道你想让父亲的苦心都白费吗？！”

　　素眉英低吼。

　　素月擦干脸上冰凉的泪痕。

　　转过身。

　　双眸微寒。

　　从树干上纵身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

　　素眉英松了一口气。

　　“给你。”素眉英递给素月一把短剑。

　　“五姐姐，我们一定要活下去……”素月抚摸着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的短剑。

　　两人再无更多的言语。

　　一前一后，隐匿在浓浓的夜色中。

　　白雪无声而落。

　　素月回过头，那株树，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那个飒爽英姿的少年似是立在树下，立在白雪中，若隐若现。

　　勾人的桃花眸，目不转睛的盯着素月。

　　如此，便让她在那一刻沉沦。

　　那日，她拿着风筝，不慎从树干上滑了一跤。

　　身体一下子失去重心，急速的向下落去。

　　耳边，似是还能响起小桃子和素卿安的尖叫声。

　　耳边的暖风呼啦啦的。

　　好似是要将素月的身体吞噬。

　　嗖的一声。

　　一道黑影。

　　素月觉得身体一暖。

　　睁开眼眸。

　　便看到那双让她永生难忘的桃花眸。

　　那一瞬间，时间停止流逝。

　　呼吸停滞，心脏停滞。

　　眼中，心中，亦都是那一人。

　　四目相对，一瞬，便是错综复杂的一生。

　　素月和素眉英轻车熟路的在夜色中疾驰。

　　曾经富丽堂皇，繁华的素府。

　　如今黑漆漆的一片，四周死寂。

　　如坟墓一般。

　　素月锁着眉。

　　“追兵来了。”

　　两人停在凉心湖边的一株柳树下。

　　素眉英神情严肃的抚摸着树干。

　　“就是这里了。”

　　素眉英的手在树干上轻轻一按。

　　一块木头向前凸起。

　　沉闷的响声。

　　树根部赫然一个楼梯口。

　　里面黑漆漆的，如万丈深渊。

　　素月素眉英不假思索的顺着台阶，一点点的向下移动。

　　又是一声沉闷的声音。

　　楼梯口紧紧的闭合上。

　　素眉英举着的火把，仅能将照亮铺着大理石的前路。

　　“刺啦！”

　　黑漆漆的密室猛然一亮。

　　挂在墙壁上的火把接二连三的燃起。

　　偌大的密室登时亮堂堂的。

　　两人皆是一惊。

　　素眉英和素月抽出腰间的短剑，警惕的打探这四周。

　　片刻，素月将短剑收了起来。

　　“无碍，这些火把遇到空气，便会亮起来。”

　　素眉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素月抚摸着坚硬冰凉的大理石墙壁。

　　就如人心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就如人心一般，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楚宫紫栾殿上那个位置真的有那般的重要吗？

　　竟然不惜滥杀无辜。

　　权力……

　　素月眼神迷离的看着一块块整齐堆砌的大理石。

　　真的有那么好吗？

　　为何，会有那么多人为了那把椅子，勾心斗角，尔欺我诈，互相残杀。

　　哪怕，害死至亲也无所谓吗？

　　在这个糜烂的世间，骨肉亲情，竟然还不如那把椅子重要！

　　什么权利！什么地位！

　　素月咬着干涩的嘴唇。

　　有些哽咽。

　　“这里真冷，就和皇宫一样冷。”素眉英轻笑。

　　素月看着看不到头的密道。

　　像是去皇宫的那条路，一样的长。

　　“皇宫比这里更冷……”

　　那里是世间所有丑恶的聚集地。

　　“六姐，我好紧张。”素云熙紧紧攥着素月的手。

　　轿子有些颠簸。

　　“七小姐，第一次进宫，可切莫忘记了规矩，不该看的绝不能看，不该说的话绝不该说！”桂嬷嬷神情严肃。

　　素云熙有些不耐烦，“嬷嬷，知道了，这句话我都已经烂熟于心了，现在，就是有点紧张。”

　　说着，素云熙深吸一口气。

　　素月笑着拍了拍素云熙的手。

　　“不要那么害怕，我们是去见皇后娘娘，传闻皇后娘娘可是很和蔼呢。”素月笑着，安慰着素云熙。

　　今日刚练完功，宫里便来懿旨，便让素月和素云熙去见皇后娘娘。

　　说起紧张，大概，素月比素云熙更紧张。

　　五年了……

　　她竟以另一个身份去见慕容熙。

　　现在她如何了？

　　是否还在记恨她？

　　轿子在朱红色的宫门前停下。

　　桂嬷嬷相伴在一侧。

　　素月和素云熙相视一笑。

　　金瓦朱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

　　素月和素云熙皆是秉着呼吸。

　　走过长长的走廊。

　　再不久，便走到韶华宫了。

　　多少年了。

　　慕容熙现在身为皇后，依然居住在韶华宫。

　　这也算是明墨卿对慕容熙的专宠了。

　　成为素月之后，她也听过些许传闻。

　　大概便是慕容熙的待产的二子，还未出生，便被人毒害在娘胎之中。

　　慕容熙便是在韶华宫落得胎。

　　毒害子嗣的人，便是慕容熙的姐姐慕容颖岚。

　　那必然便是五年前了。

　　那事，她便知，会有人借此机会来加害慕容熙。

　　也未曾想过动手。

　　没想到，那人倒是还挺聪明，将残害子嗣的罪名推到了已是死人的她身上。

　　“两位请进吧！”藕色宫服的宫女示意素月和素云熙进去。

　　素月素云熙微微福身。

　　两人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踏入韶华宫。

　　迎面扑来夹杂着花香的空气。

　　让人心中阴霾顿散。

　　素月和素云熙竟也没有那般的紧张。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素月和素云熙跪在地上。

　　行了大礼。

　　“快些起来。”

　　玉白的手，将素月和素云熙搀扶起来。

　　素月的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

　　“抬起头来。”极其温柔的声音。

　　素月和素云熙怯怯的抬起头。

　　正对上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

　　只有一瞬，素月和素云熙便将头低了下去。

　　“臣女惶恐。”两人作势要跪下。

　　慕容熙拉着两人的手。

　　轻笑。

　　“两个傻丫头，这里也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素月用余光打量着满是笑容的慕容熙。

　　精致的瓜子脸，杏眼弯成一对月牙，朱唇微勾。

　　脸上眼里都洋溢着阳光一般的笑容。

　　一席金黄色的华服，更是将慕容熙衬托的尊贵无比。

　　恍然之间。

　　素月竟觉得如此这般的慕容熙，竟是言不尽道不出的美。

　　“赐座，上茶。”

　　慕容熙挥舞着宽大的衣袖。

　　藕色宫裙的宫女便踩着细小的步子端着茶。

　　两人欲要行礼。

　　“莫要再多礼了，快些坐下。”

　　素月和素云熙紧张的坐在那里。

　　慕容熙坐在正中央，喝了一口热茶。

　　“镜儿经常给我提起他看中的姑娘怎么怎么样，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我倒是放心了不少。”慕容熙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素云熙的脸颊一下子红的通透。

　　“谢谢皇后娘娘赞誉，小女实在不敢当。”素云熙的脸上的笑容亦是越发的明亮。

　　慕容熙将目光落在一旁的素月身上。

　　“小丫头，过来。”慕容熙招招手。

　　素月惶恐的起身，垂着头，踩着细碎的步子，走上前。

　　慕容熙轻柔的拉起素月的手。

　　细细的打量着素月。

　　“阿珩这个小子，瞒着我竟然找了这么好的一个丫头。”慕容熙亲切的抚摸着素月的脸庞。

　　素月出神的看着笑容灿烂的慕容熙。

　　多年之后的今时今日，她才发现，她的这个妹妹，真的就如此善良，如此的温暖。

　　“你可莫要觉得，你是庶女，便配不上他了。”慕容熙认真的叮咛。

　　“我可是在素将军那里略有耳闻，你的才艺皆在你那个几个姐姐之上。”

　　素月点点头。

　　看着眼前活脱脱的慕容熙。

　　眼眶有些酸涩。

　　如此也好，素云熙嫁给明镜，一定会幸福的。

　　“……谢谢皇后娘娘。”

　　心中，颇有感慨。

　　满是肺腑之言。

　　真的到嘴边，素月竟不知要如何说。

　　现在，她还恨她吗？

　　现在，她会原谅她吗？

　　“我早就想见见你这个丫头了，真好。”

　　素月克制着内心复杂的情绪。

　　“娘娘，臣女……能抱一抱你吗？”

　　慕容熙略有些诧异。

　　随即笑着点点头。

　　展开双臂将素月环抱起来。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温暖的让人沉醉的怀抱。

　　“皇后娘娘……你可真是好人……”

　　素月松开慕容熙。

　　慕容熙微微蹙眉，看着挂在素月脸上的泪痕。

　　拿出丝帕轻轻的擦拭素月脸上的泪痕。

　　“人生道路漫长，坎坷万千，走走停停，莫忘本心。”慕容熙疼惜的看着素月。

　　素月点点头。

　　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或许，独有慕容熙，是最初的慕容熙。

　　哪怕是现在，也是慕容颖岚心中的慕容熙。

　　千言万语，止于怀抱。

　　素月和素云熙回府时，已是暮时。

　　在韶华宫，素月和素云熙和皇后相谈甚欢。

　　“姐姐，我真的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是这般好的人。”素云熙神情仍有些激动。

　　素月微笑，“我也没有想到。”

　　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个善良温暖的慕容熙。

　　素月回到秋月阁，敛起笑容。

　　躺在软榻上，看着房梁。

　　叹了一口气。

　　“慕容熙，对不起……”

　　素月想了想，折起身，拿起笔。

　　将心中所有的言语写在纸上。

　　一气呵成。

　　素月没有提名，没有写日期。

　　随即叠的整整齐齐的。

　　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

　　素月看向窗外。

　　橘黄色的余晖交织着红色紫色，在广袤的天空上，编织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

　　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