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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隰桑有阿2 (秀秀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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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因小姑姑穿稍厚的衣服,别人看不出她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而我最近要忙田里的事,没有去看小姑姑。
这天,我在田里收割粮食,突然同村的二狗子慌慌张张地向我们家跑来,大声说:“不好了不好了,陆家说阿苗通奸要拉去浸猪笼。”
我闻言马上扔掉手中的器具,用力拽住他的衣服,问:“他们把小姑姑抓去哪里了?”
他报了一个地址给我,我顾不上家里的叫喊声,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那岸边围着一群人,用力地伸长脖子往里面看,恨不得能站在第一排。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我没有办法挤进去,只听到小姑姑被人用布堵住嘴巴后发出的“呜呜”声。
“小姑姑,小姑姑。”我急得在人群边大喊。
“唔!”一双粗粝的大手捂住我的口,把我往人群后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小姑姑!别拦着我!你给我滚!
我掐他,甚至用指甲用力掐进这双手的肉中,但是他就是不放手。
此时,我听到了陆夫人说:“陆府不幸,招了这只狐狸精进门。这个□□趁着老爷出门,竟勾搭铺子上姓孙的账房,还怀上了两个月的孽种!今天我请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灭了这只狐狸精!浸猪笼!”那个老妖妇一声令下,陆府的家丁抬着小姑姑往水里走。
你骗人!骗人!小姑姑的孩子有四个月了!
“好!□□浸猪笼!”人群一起高喊口号声。
一场谋杀居然成为了众人的狂欢。
我听见他们抬起小姑姑往水里走的踏步声,水声越来越大,小姑姑的哀求声越来越小,直至淹没了小姑姑的声音。
我心中越发着急,现在救小姑姑还来及,等我!小姑姑!
情急之下,手脚并用,我将箍住我的人弄出一道道血痕,他吃痛放开我。
我趁机扒开人群,去救小姑姑,还没推开挡在我前面的人,就被抓住,狠狠地扇一个耳光,他将我强行摁在地上,使我不得动弹。
爹,沉潭的人可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妖妇见小姑姑沉进去,于是领着一群人洋洋洒洒地回陆府了。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给她走,她像是凯旋而归的战士,脸上是忍不住的得意。
爹强行摁住我,怕一不留神,我就会冲上去打老妖妇。
他还一个劲地说:“阿苗不守妇道,罪有应得啊。陆夫人不追究我们,已经十分仁慈。你别给我惹事!”
人们见没什么好戏可看,便逐渐散去,爹也走了。
我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地过去河边,只见湖面平静,不起一丝涟漪。
小姑姑,我来救你了。你要撑住!
我涉入水中,想找小姑姑上来,水面越来越深,再往前几步,快要没过我的脖子。
二狗子赶过来,扯我上岸。
“秀秀,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你会游泳吗!”二狗子将我拉回岸上。
我则拨开他的手,想回去河里,继续找小姑姑。
“秀秀,你清醒一点,啊苗死了!”二狗子扣住我的肩膀,阻止我继续回河里找。
“小姑姑没死,她等着我救她。”我挣扎着要起来,却像是突然被抽走力气,只能坐在河边哭。
小姑姑,小姑姑,小姑姑你在哪里?秀秀来救你了。
小姑姑明明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为什么说是两个月?如果我早点告诉其他人,小姑姑会不会不用死?如果陆老爷知道了小姑姑有身孕,就不出远门,小姑姑就可以是清白的。
无论我叫多少次小姑姑,再也得不到回应。
二狗子一直待在我旁边,等我哭够,就和我一起回家。
我刚走进家门,一个耳光直接甩过来,我的头重重地撞在门板上,头晕脑胀,两眼发黑,险些站不稳。
“畜生!你还知道回来!”阿爹很生气地走回桌子前坐着,“你怎么不陪比小姑姑去死?居然通奸!真是丢光我们刘家的脸!”
“你胡说,小姑姑没做过!”我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去反驳。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大哥一脚把我踹下,我向前冲去,跪爬在地上,“你给我跪好!跟阿爹讲话是这种态度的吗?”
他大摇大摆走去爹旁边站好,趾高气扬地看着我,“小姑姑就是通奸!她是罪有应得!死了活该!”
“你胡说!她唔!”阿娘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说话。
“反了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打你!”大哥走上前,作势要扇我耳光。
“别吵了,秀秀还小,什么都不懂。”阿娘将我护在怀里,看着爹说,“平时阿苗也给家里不少东西,算了吧?”
“呸!那个贱人给东西家里是应该的!她是我们刘家生的,刘家养大的,给点东西是她应该做的事。”大哥拿起茶壶往杯子倒水。
那一瞬间,我发觉大哥是那样的面目可憎,他手上用的那套茶具是他从小姑姑那里“顺”回来的,那双只读书写字,从不干农活的手拿起茶杯往嘴里送。
我忽然冒出个念头,把他的手砍下来。
把这双没有茧子,像读书人的手砍下来!
“好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奶奶从里面走出来,“打女儿也不知道挑个时间,阿苗刚死,要是被左右的人听见,以为我们家里还出别的事呢!”
“对啊对啊,当家的。家丑不外扬,要不先让秀秀回去睡,明儿还得干活呢!”阿娘的姿势和我一样跪在地上,只不过她自己没察觉。
爹想了一下,挥了挥手,阿娘如获大赦般,急忙将我拉进房间。
“爹,你跟我讲讲当时小姑姑是怎么个死法?有没有像戏文一样,向天大喊?还是怎样?”
“死个人还能怎样?当我赶过去时,那里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只见中间空出一块地来。。。”
爹和大哥的讨论声,不时传进我耳中,“秀秀。。。陆夫人。。。活该。。。阿苗。。。”
他们何时结束,我不得而知,只因我累极而眠,第二天早早被人扯醒去干活。
大家都闭口不提小姑姑,但是眼睛时不时地落在我的身上,充满探究,谁也不开口问,仿佛要等别人先问,自己再若无其事地凑过来听。
不守妇道的人不配有牌位,阿娘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们刘家从来没有阿苗这个人,爹是这么和外面的人说的。
我悄悄将小姑姑送我的发夹放在祠堂里祖先牌位的后面。
既然你们不让我立牌位,我就将小姑姑放在这里。
既然你们说小姑姑不守妇道,要将她从族谱除名,我就将她放在这里,接受刘家的香火,刘家的供奉。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大家口中从来未曾提起小姑姑,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而我今年十七岁,爹娘留我在家干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二狗子家里提了好几次亲,这下子爹和娘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我每次见到二狗子想拉我的手,或者给什么东西我时,我下意识想拒绝,因为我总是想起二少爷的样子。
不过,二狗子对我不错,他向我保证,如果我嫁过去,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什么是好日子?
小姑姑在陆府的那种日子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