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上帝有个约定》仲秋禾

7、Chapter 7 故人

　　就在顾乔重新踏上大美帝准备重头开始当一个正常的美国初中生的时候，没几天，她家隔壁空置多年的房子搬进了新邻居。
　　一大清早，她家门前就开过了好几辆集装车。顾乔站在二楼窗前看着它们全部停在了隔壁那户家门口。这阵仗，像是要常住啊。
　　集装车停稳后，从驾驶室下来了几个健壮的搬运工人，动作麻利，很快就将所有行李扛进了家中。甚至，还有大批量的家具。
　　不过，这不是关键。
　　因为，顾乔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江奕初。
　　这个小鬼，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顾乔秉着远亲不如近邻的中华传统美德，当天下午就登门拜访了这个小鬼。
　　不得不说，这一家人的行事效率可真是快。
　　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把这幢空置多年的别墅打理的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一丝陈旧寂寥的气氛。
　　顾乔一进门，就看到江小鬼在摆弄着他之前从各处搜罗来的画。大概是思考该怎么安置它们，所以连顾乔走到他身边他才发现。
　　“你来了。”这江小鬼对于她的突然造访倒是没有半点惊讶。
　　顾乔看着他手上的那副出自村上隆的画，看了半天没看出啥名堂，倒是看出了它是货真价实的贵。——毕竟人家作者明晃晃的亲笔签名在上面呢。
　　“你说，你一个从小立志学工科的人，怎么会对这些艺术玩意儿感兴趣的？”顾乔扒拉了一下他其他随意放在地毯上的名画，万分不解，“还都是选这些死贵死贵的画来收藏。”
　　“也不是喜欢，主要图方便。”
　　“？”
　　见顾乔不明白，江奕初像是忽然醒悟过来，立刻噤声也不解释。将之前像收废品一样在地上扔做一堆的画，重新开始整理起来。不过比起之前那副收集废品的架势，倒是让顾乔生生看出了几丝掩饰般的郑重。
　　就是这几丝前后矛盾的郑重，顾乔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早些年，她刚认识这小子的时候，每逢过节，这小子一出手就送她一幅画，回回便是如此，从未有过改变。她当时收到这些艺术品时，还暗暗夸赞了这小子造诣高。
　　现在看来，感情他全是图方便来着！
　　不过，顾乔转念想：.............一出手就上万，小鬼你出手可真阔绰啊。

　　江奕初看顾乔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幅画不说话，以为自己说漏嘴惹她生气了，心里有些着急，想着找些法子哄哄她，便将手里的画递给她道：“这幅是绝版，送你了，就当今年的圣诞礼物。”
　　说完，江奕初就后悔了。
　　果然，顾乔一脸无语地拒绝，“现在才八月份，小鬼。”
　　意料之中地被拒，江奕初心里懊丧地将手里的画收回来。
　　收到一半，对面的手伸过来将画接了过去，江奕初抬头望向来人。
　　只见对方随手将画一托，撇嘴道：“行吧，那就祝贺你乔迁之喜了。”
　　说完顾乔一脸嫌弃地拎着画回了家。
　　——小鬼，你送礼物果然真特么随意。
　　可顾乔只知心中吐槽，却不知背后的少年欲言又止。

　　傍晚，顾乔见父母回来，还未等她好好说道隔壁的事儿，她妈妈便一进门先开了口，说今早出门急，忘了与她说江家小鬼今日要搬来之事，顺便叮嘱顾乔收拾收拾待会儿去隔壁吃晚饭，还不忘叮嘱她要对江家小鬼热情些，有礼些，平日里更要主动带人家好好熟悉熟悉这里的生活，以便能趁早融入新生活等等。
　　怎么说呢，顾乔听着听着，听出了几分众叛亲离的意味。
　　自然，便在心里连到名画的事儿一道记上了一笔。
　　小鬼，我们来日方长哦。

　　晚上的饭局，少不了有大人间的觥筹交错，老友叙旧那一套，自是很没意思。
　　顾乔胡乱扒了几口菜，便想下桌。还是坐在她身旁母上大人眼疾手快，在她屁股离凳的前一秒把她牢牢摁在了椅子上。
　　“poppy，再陪奕初吃一点。”母上大人在她耳边温柔而又威胁地说道。
　　好嘛，这下成老虎凳了。
　　顾乔认命地举起筷子。
　　不过，到底是江小鬼，不愧是脑子灵活的。见状，立马在旁边解围道：“阿姨，我也吃好了，我带小乔去我房里玩吧。”
　　去你房里？小孩子的房里除了玩具还有啥？喂，我不去啊。喂喂喂............
　　然后她无情的母上大人就把她从老虎凳上扔了下来。
　　顾乔：...................
　　行吧，走，搭积木去。

　　虽然之前在国内的时候，顾乔时常去江奕初的家里骚扰他，不过他卧室倒是从来未曾踏足过。顾乔想起自己曾经倒是有过一位小表弟，好家伙，那小鬼的卧室简直就是个屠宰场！一片狼藉，什么玩具残骸都有，还不允许别人碰。但凡被人碰一下，立马跟杀猪一样的嚎叫。
　　所以，有了这样的童年阴影，顾乔对于小男孩的卧室，可真是没什么期待。
　　然后，对江小鬼的卧室嗤之以鼻的顾乔，下一刻便受到了视觉冲击。
　　这，也太干净，太整齐了吧！
　　这还是一个处于人嫌狗厌年纪的男孩子卧室吗？！
　　不是！
　　这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的，就连床单上印的格子纹路都被熨帖的板板正正。
　　顾乔站在卧室里环视了一圈，用极其苛刻的眼光准备挑点毛病出来，给自己远方那个小表弟挣会点面子。
　　然后下了结论——
　　小表弟啊，那啥，咱不比了，不比了哈。

　　江小鬼的卧室设计很有特色，南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夜幕落下，繁星点缀天空，璀璨的星粒子就像是镶嵌在透明的玻璃上，煞是好看。
　　就是隔壁那栋房子有点碍眼，像个登徒子似得偏偏斜出一扇窗户半遮半掩地对着这面落地窗，像是时刻在暗中窥伺。
　　嗯，瞧着还有点眼熟。
　　嘿！那不就是她的卧室嘛！
　　呸呸呸，之前的话收回收回。
　　顾乔站在落地窗前一番腹诽，身后的江奕初也没闲着，到她身旁的一方矮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件物什递给她。
　　“什么？”顾乔看着自己手上包装精美的盒子，有点摸不清现状。
　　“打开看看。”江小鬼站在一旁扬着开心的笑容。
　　这一刻，顾乔看着他发自心底笑意，觉得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纯真而简单。而不是像她这般，一副皮囊，二般内里。
　　在江奕初期待的目光下，顾乔打开了包装。
　　里面，是一支水晶笔——是前一世的顾乔所钟爱的样式与牌子。
　　这份礼物，一下子送到了顾乔的心坎上。
　　从前的顾乔因为爱好，到是专门对水晶笔有过一段研究，不过市面上的大众平价产品，实在是丑出了天际，所以顾乔心中的那份欢喜便随着这一次次视觉冲击，淡了不少。直到有一次，她无意中浏览到一家海外网站，看到了这款水晶笔，便一下子烙在了心上，怎么也割舍不下了。
　　可是，它真是太踏马贵了。
　　贵得半分道理都不讲。
　　所以，那时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图片，时时舔屏，聊以慰藉。
　　想来很是心酸。

　　“我很喜欢，谢谢你。”
　　江小鬼一直忐忑地看着她的反应，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放过。直到见她是真的欢喜，那颗一直悬吊着的心，这才放心地落了下来。
　　“不过，你这么贿赂我。”顾乔手中的水晶笔倏地一转，直戳他的胸前，“我也不好白收你这份恩惠。”
　　江奕初被她这般话语说得一愣。
　　“这样吧，我送你一个拥抱，就当为你接风洗尘了！顺便让你感受一下这里土著人民的热情。”说罢，也不等江小鬼反应，顾乔便一个大拥抱裹了上去。
　　开玩笑，吃这个小豆腐还能犹豫？
　　要不是现在自己这小奶娃的身份在，顾乔早就一口亲上去了。
　　嗷，她这个老阿姨这真是喜欢极了这个孩子！
　　不过——
　　她这小胳膊委实短了点，说“裹”这个字也真是太抬举自己了…….
　　充其量就是顾乔自己扑过去，埋在了这个小屁孩的胸前。然后江小鬼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伸手稳住了她的小身板。
　　自然这气势，也一下子弱了不少。

　　老阿姨表达对晚辈的喜爱之情这项完美计划，彻彻底底地宣告失败。
　　顾乔手忙脚乱地从江小鬼怀里爬出来，一脸尴尬地准备说些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说到底，很多事情还是要考虑年龄的，不然一不小心，就给人落下个猥琐的印象了。
　　比如，刚刚的自己。
　　“明天我想去买些书，你知道这附近哪里的书店资料比较全吗？”
　　顾乔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江奕初到是悄无声息地化了这场尴尬。
　　“poppy？”本在楼下吃晚饭的母上大人，忽然在走廊外唤她。
　　顾乔闻声应了一句。
　　“poppy，明天带着小初去熟悉熟悉这里环境好不好？他下个礼拜就要入学咯。”
　　入学？
　　这个消息让顾乔微微瞪大了眼睛。
　　江小鬼在申请大学的事情，顾乔是早就知道了，算不了新鲜。
　　但是！
　　他不是在准备申请牛津吗！
　　怎么几天时间不到，他就跑大美村来上学了！
　　她还一直以为这小鬼就纯粹是来度个假呢！
　　关键是！
　　前阵子，她要回来的时候，以为要好久都不能见江小鬼了，还特别不舍来着，结果这小家伙竟然半个字都没透露给她！
　　啊！好生气。

　　母上大人说完，摸了摸江小鬼的脑袋。看样子，这小鬼也是很讨她母上大人喜欢啊。顾乔审时度势地考虑了一秒，立刻决定不生气了。
　　毕竟，自古以来，硬碰硬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黑吃黑才是王道！

　　母上走后，顾乔微笑地瞅着他，从头发丝到脚指甲，连毛孔都透着和蔼可亲的气息，说：“你要开学了？”
　　“顾乔，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
　　“？”顾乔看着眼前的江小鬼急于解释的模样，有点困惑。她刚刚难道非但不和蔼可亲，还十分的凶神恶煞？
　　不应该啊。
　　“之前我是一直准备着申请牛津的材料，但是后来…所以距离我向哈佛这边递交申请材料的截止日期已经剩下不多时间了。当时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也就没有和你说这件事情。我明白你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是一定会和我生气的，可是…”
　　江小鬼这番话说得含糊不清，却又诚恳意切。
　　“好啦，原谅你啦。”
　　江小鬼立马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喂，小鬼。
　　我看到了哦。

　　不过说到母上大人给自己强行分配的任务，被江小鬼来这儿入学的事情一搅和，顾乔这才意识到——她除了知道这附近有家住户的金毛特别忠厚老实以外，其他，基本，就是，一，无，所，知。
　　“小初呀，你明天自己去书店买书好不好啊。”顾乔坐在落地窗边，笑眯眯地看着他，而在她身后，则是漫天的繁星。
　　江奕初望着她这般机灵的模样，心中忽然想起了前阵子看到的一句话，
　　\"The night is young and you\'re so beautiful.\"
　　（夜幕初降，而你又是如此美丽。）

　　曾经以为不在意，不知何时入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