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玉镯》幽尾

5、绣帕

　　后房。
　　逢雨。
　　滴嗒的雨声掩住笔毛杂纸上来去簌簌的声音。雨势稍大，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发出“叭叭”的响声，也顺带打落了树上几朵已凋的山茶。
　　低洼的地泥里，蓄满了雨水。
　　白念彧坐烛临摹着宋体，恍惚间有些失神——
　　这几日，他虽在异地他乡，心却十分满足。在□□无意间的邂逅，与此后相对数次中的深意。不禁然地，浮起一丝丝的微笑。
　　腕有玉镯的蓝衣，让他心里有了平身第一次悸动。
　　移动的笔尖，不自然的停了下来。
　　那如含苞开放的微笑，和一双灵澈温清的眸子，如夜空中的一轮月亮，光芒温柔地将他笼住。
　　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笔写了一半的纸帛往旁边一搁，晒在了一旁。又抽出一张纸，揣摩了许久，几乎将砚台里的墨汁磨干，才动笔写下。
　　滴哒的雨渐渐细了，又渐渐停住。
　　白念彧拿起纸帛，苦苦思索，却又将它放置一旁，拿笔写另一张纸。上面只是两句话，将他片刻前的心全然埋藏——
　　“明日午后，望小姐至江边山林亭，余有一事告之。不见不散。”站起身，青墨色的长衫直泻而下，垂至足踝，他将这卷纸帛小心折好，放入信封。抬眼望了望窗外，雨势已停，只剩下树叶上滴滴嗒嗒的残雨，滑下又落进土里。
　　青帆布鞋踩在古木拼凑的长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白念彧的脚步声，将栖息于此的游鱼惊醒。滋溜游动，划破了湖面的平静，将浮在水面上的月色打碎，皱出波澜。
　　雨后的夜空分外空明。月亮仿佛被洗涤过，打捞后又被挂在深黑静谧的夜空。
　　白念彧借着月光，望见不远处薛蔚瑢的房间窗边，闪着摇曳的烛光。
　　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般，白念彧捏着信封，快步走去。

　　薛蔚瑢在烛下提笔写着什么，摇曳的烛光映衬着她略显消瘦的脸，分外动人。
　　白念彧站在棂旁，不禁有些痴了。
　　她仍在低头，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的人。直到搁下笔，抬头的一刹那，那青墨色的身影立马映入眼帘，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两条细长的黛眉疑惑的靠住，不知其然的眼睛眨着，浮出微笑：“白……”
　　然而这时，白念彧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阁着半开的窗，四目相对又羞涩地笑着。本是进来招呼小姐归房的宛儿，看到如此场景，马上把将要脱口的呼唤卡在喉里，缩回了已卖过半步的脚。
　　顿然后，白念彧率先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将信递进窗户，马上离开，留下仍不知他在做什么的薛蔚瑢。
　　她木木地眨了眨眼，伸出手将信封拿过，将手伸进去掏出一张纸。
　　宛儿躲在一旁，哧哧地捂着嘴，看着她本有些苍白的脸变得绛红。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鲜。
　　白念彧深深地，甚至有些轻松且贪婪地呼吸。心里的石头悬下了地，走过缪雨亭时，不禁莞尔。
　　“白公子，白公子！”一盏提灯从远处迅速移过来。依稀间，他辨认出是她的侍童宛儿。宛儿气喘吁吁地扯着裙裾赶来，在他面前停住。
　　还来不及拍拍肩上的水，把一直攥在手中的帕巾塞入他的手心：“我家小姐……让，让我给你的。”不等白念彧弄清白，宛儿就扭头跑开。
　　然，没跑多远，又急急地折了回来，一脸笑意，挑挑眉头对他吩咐：“你要好好抓紧机遇哦！机不可失！”说罢，就咯咯地笑着跑开了。留下立在原地的白念彧。
　　那孩童般的笑声与灯光黯然消失在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