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连招》墨魁

104、黎明

　　戚泽一看到宁阅，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宁阅的模样实在……很不好。

　　或者说，从宁阅这么久不接电话就已经感觉到一丝心悸，加上宁阅接了电话之后的表现，让戚泽心中不详的预感一直在加深，所以戚泽不敢同意宁阅洗澡的要求——

　　宁阅没有这种时间洗澡的习惯，除非是才从外面回到家里，很显然，如果宁阅才回到家，不可能耽搁这么久才接他的电话。

　　而且以宁阅的性格，他不会在别人有事找他出门的时候，还磨磨唧唧的要求先洗澡。

　　把抗抑郁药装在胃药的瓶子里，本来来就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无论是戚泽还是薛池，从来都没想过能够只通过吃药就能让宁阅痊愈，不如说，正是因为换了药，才更要关注宁阅的状态。

　　吃不吃药，除了宁阅本人，并没有人可以确认。

　　而且宁阅还在贺一宁的身边，不可预测的变化就更多。

　　自从宁阅开始服用抗抑郁药开始，戚泽就在密切联系宁阅，像往常一样，聊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情，用以确认宁阅的状况——刚巧宁阅最近本身也没有什么事情，计划进行的比较顺利。

　　而今天从崔素这边收到消息，戚泽当即就觉得必须要确定宁阅的情况，先是发了消息，宁阅没有回，然后打了电话，依旧没有回应。当时戚泽就觉得大事不妙，毕竟崔素也不知道宁阅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火灼烧，戚泽立刻就驱车赶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心里就有了想法，即便宁阅没事，也有不让宁阅觉得异常的理由。

　　实际上，如果宁阅最后还是坚持要洗澡，戚泽已经做好直接去确认宁阅的安全了，其他的顾忌和宁阅的生命安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还好，宁阅现在还在他的身边——虽然，状况称不上有多好。

　　很快，戚泽就将车开到了自己另外一处住所——是一套公寓，有的时候工作到太晚，就不想开车回山手。

　　直接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戚泽将车熄了火，才回头去看坐在后座上的宁阅，一路上宁阅都不发一言，只是将其中三只小猫放在腿上上，低着头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猫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蹭着宁阅的手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戚泽觉得手心有些疼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由自主缩了缩。

　　终究还是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到了宁阅做的那一侧，拉开车门弯腰看向里面的宁阅，宁阅没有穿外套，后颈的头发都有些湿，贴在洁白的皮肤上，衬出一种几乎透明的错觉，也脆弱的……似乎一碰就要碎掉。

　　“宁阅，我们到了，把猫放进笼子里，我们先上楼去。”

　　戚泽说了两遍，宁阅才反应过来，就仿佛才被开启的机器人，从开始的木然进入流畅的行动模式，小心的将三只小猫崽赶进笼子里，宁阅提起笼子下车，站在了戚泽身边。

　　这不是个熟悉的地方，戚泽以前从没带着宁阅来过这边，但是宁阅仿若不觉，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去山手别墅，不过并不是出于宁阅对他的信任，而是……

　　压住心里纷杂的念头，戚泽接过宁阅手中的笼子放在地上，将臂弯的大衣穿在宁阅身上，而后牵起宁阅的左手，一手提着笼子迈开了脚步，宁阅也没有躲闪，任那温暖而干燥的手将自己的手包裹住，像是个亦步亦趋的小孩，跟在戚泽的身后，直至戚泽关上了公寓的门。

　　猫笼子被放在地板上，宁阅蹲下身打开门，其中一只很大胆的小猫就凑到了宁阅手边。巴掌大的小猫崽，根本不需要双手去抱，一只手就能不费力气的将它拿起来。宁阅握着小猫的咯吱窝，将猫提到面前。

　　“小猫真好啊。”宁阅将猫贴在自己脸上，可惜有点太小了，不能像咕噜那样做到“猫饼盖脸”，宁阅的神情被小猫和手遮挡住，声音之中带着令人难过的笑意，“不过我不喜欢这些小猫，他们真的好小。”

　　连遮一遮他的泪水，都不能做到。

　　对于小猫来说，被举到人头部的高度有点害怕，有些炸毛的叫了两声。

　　戚泽眼眶一热，将手盖在宁阅头上揉了揉，而后将宁阅手里的猫“解救出来”，跟他的兄弟姐妹一起放在了地上，随即双臂一展，将宁阅紧紧的拥在怀里，将宁阅的头按在自己肩膀，戚泽在宁阅耳边沉声道，“够了宁阅。你已经够努力了，哭吧。”

　　仿佛在大海之中挣扎已久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木头，宁阅双手紧紧的环住了戚泽的背，力道大的，戚泽都感觉到了有些疼痛。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刻，宁阅抱着戚泽声泪俱下，虽不是伤心却叫人心碎。

　　影视作品之中总是会有一种桥段叫做畏罪自杀，宁阅以前一直不明白，既然有胆子犯罪，又怎么会因为区区害怕就了结自己的生命。现在宁阅终于懂得了，那并非凭空杜撰出来的发展。

　　当畏惧笼罩了整个思绪，理智早就悄然远去。

　　戚泽感受到温热的泪水浸入自己的衣襟，抱着哭泣的宁阅，他只是沉默着，一遍遍抚过宁阅的头，轻轻拍着宁阅的背，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

　　***

　　沈唯言和贺一宁在为宁阅请心理医生的方面，又一次发生了争执。

　　当然，像他们这样发号施令成为习惯的人，自是最相信自己，初衷都是宁阅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最后还是沈唯言略胜一筹——毕竟瞿妙早前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但贺一宁坚持也要亲自见过才放心。

　　两人的观点都是越快越好。

　　于是沈唯言打电话约了心理医生，好在关系也比较熟，两人定了时间地点面谈。

　　守着宁阅挂的药水，贺一宁亲自给宁阅拔了针，出门之时又打了电话给李阿姨，说宁阅身体有点不舒服，让她早点过来做饭，顺便照顾一下宁阅。

　　回来的时候李阿姨正在厨房忙，屋里没见着宁阅的身影，贺一宁心中一惊，忙冲着李阿姨问道，“宁阅呢？”

　　李阿姨被贺一宁着急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却也很快答道，“宁先生在楼上，我敲门听到里面有水声，估计在洗澡，就先下来准备晚餐了。”

　　贺一宁才放下了心，看了一眼门口衣帽架，宁阅的衣服好好的挂在上面，宁阅外出的鞋也没有少，暗嘲自己神经紧张，看样子，宁阅吃抗抑郁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至于他才知道，宁阅就要出什么事。

　　走到楼梯边，脑中刺目的一幕又浮现出来，贺一宁心中一痛，连呼吸都窒了一拍，忙将目光转移到扶手上面，心里琢磨着这事的一些细节，宁阅……或许自己都还不知道抑郁的事吧，否则抗抑郁症的药也不至于是装在治疗胃病的瓶子里，宁阅自己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那么，那个如此敏锐、又如此细心的为宁阅考虑的人会是谁？明明嘴巴里很干净，贺一宁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放在以前，说不定他还会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来。可放在如今，贺一宁虽然心里有些疙瘩，对方说不定现在对他了如指掌，他却连对方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而且男性的直觉告诉他，对面恐怕是有备而来，即便嫉妒，可贺一宁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含血吞。

　　这大概就是，以往宁阅经常体会到的憋屈吧。

　　到了次卧门口，贺一宁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

　　贺一宁又叫了两声，才拧开把手推门而进，被子被掀起来了，宁阅没有在床上，浴室里面隐隐有水声，贺一宁走到床边，弓腰摸了一下被窝，已经凉透了，宁阅应该已经起床很久了。

　　起身事才发现被子上好似有血迹，贺一宁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疾步走到浴室门前，先是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想要直接拧开门，可贺一宁又有些胆怯，万一惹得宁阅更加反感……

　　耽搁了几秒，贺一宁才觉出不对来——浴室的水声不像是花洒，更像是水漫出后排水管排水的声音，而且宁阅床铺的温度，少说宁阅应该起床半个小时了，不该宁阅半个小时还洗不完！

　　顿时，贺一宁惊出了一头冷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握住门把手狠狠一拧，却不防门根本没锁，用力过猛一下冲进了浴室，眼睛迅速巡了一圈，隔着热水蒸腾出的雾气，贺一宁不敢看却必须仔细的看，没有满目鲜红，也没有黑色的发丝漂浮在浴缸里面，只是浴缸之中的水满了，源源不绝的流了出来。

　　贺一宁心里一松。

　　宁阅没有在浴室里面？

　　雾气裹住周身又热又湿如同沼泽一样，感受并不太好，贺一宁一边怀着疑问，一边走到浴池边，弯下-身子关了出水开关，并打开排水阀，正要起身时却瞟到浴缸前头的东西，贺一宁瞳孔一缩，心底仿佛被人揍了一拳，只觉得眼前发黑。

　　两个薄刀片！

　　贺一宁顾不得胸口疼痛，急忙转身出门，速度太快撞在了门框上，引得挨了拳头的伤口一阵疼痛，贺一宁却仿若不觉，一边大喊着宁阅的名字，一边快步在别墅之中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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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戚泽与贺一宁第一次交锋？应该？